井台处凉阴阴的爽快。
齐胜把西瓜拿到井台边放好,弯下身子从桶里舀了一瓢水把西瓜冲洗干净,又放到桶里去吊到井下去。
井绳吊下一半,他想了想又拉回来,把瓜拿出来单手捧着来到窗前:“程姐姐拿刀来切一半吧,虽是夏天,可你们女子身子弱,还是吃些不过凉水的才好。”
程木槿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小少年心思竟然也这样细致,便微微点头,转身回到灶间取了一把刀一个托盘过来。
齐胜接过刀把西瓜一劈两半儿,一半儿切成几牙放托盘儿里码好,一边让程木瑾先吃,一边把那另一半又放回井里去。
他怕程木槿吃不完会坏。
程木槿拿起一牙西瓜小口吃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这里的西瓜呢。沙沙甜甜的粉瓤,子儿也很小,倒是好吃得很。
齐胜回转身来,也不客气地拿起一牙大口吃起来。顺便一抬眼,便看到了被推在桌边一角的几页纸张。
不由张大了嘴:“程姐姐,这,这是你画的?这字儿也是你写的?”
“嗯。”
程木槿把瓜子吐出来,放到托盘的一边角,心里想着放到土里埋起来,不知道能不能种出西瓜来?
齐胜眼睛在纸张和他程姐姐之间来回转动几圈,越看越惊讶:“没想到程姐姐竟然是个才女,这画画得真好看!”
……
程木槿被小少年的‘才女’两个字逗笑了。
她算什么才女?不过是爱鼓捣些古人坟墓里挖出来的东西,见得多了而已。
要硬要说比别人强的地方,也顶多是因性子淡泊无趣不爱交朋友,把无聊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上了,以致于养成了凡事爱追根究底,非要探寻个子午寅卯出来的脾气。
跟真正那些学富五车,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放一起,那可是万万比不上的。
齐胜却是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程姐姐笑。
夏日阳光里,这样一个浅浅的笑,却比他看过的任何一朵花一幅画都要好看。
程木槿微微勾回嘴角,继续吃瓜。
齐胜也觉得自己太孟浪,忙低头大口啃了一口到底的瓜瓤儿,狠嚼几口咽下去。
心里却是想:怪不得程姐姐说她缺银钱,闹了半天,她都是把银钱花到书本上面去了。
周武朝虽富,可这念书到了任何时候都是最费钱的事儿。漫说是程姐姐这样的卖烧饼的小买卖,就是那些有几百亩地的富裕人家,儿郎子弟读书也是要爱惜笔墨纸砚的,因为太贵了。
程姐姐这样一个小女子,又不能念书考科举,却把大把银钱花到书本笔墨纸砚上,他还是头一次见。
齐胜的眼睛又溜过去仔细看那几页画,疑惑地问:“这是绣针?怎地样子这样怪!”
跟他娘用的完全不一样啊。
程木槿微微点头,眼睛也看过去,回道:“嗯,一整套刺绣针法,送给侯爷的。”
齐胜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地猛点头。
原来是要送给侯爷的,怪不得。
程姐姐这是要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回报侯爷呢。
如此也好,侯爷家业那样大,哪个富贵人家还没有些什么铺子什么的,到时拿出几间来,专门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新花样,准保能赚大银钱。
还有,侯爷一定也有海船上的股子吧?到时再卖到海外边那些小国去,更是要挣回金山银山来了。
程姐姐这法子想得好!
齐胜一边啃着快到底的瓜皮,一边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说女子没本事的?他的程姐姐本事大的比他这个男子都强!
他又不由地疑惑:程姐姐真是他娘嘴里说的老街坊家的女儿?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样的本事,就是大家子出身的贵女也不一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