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枯恂等人吃过早饭,全静坐不动。
鞠衍略感疑惑,开口问道:“是不是该上路了?还是说,你们还约了谁?”
无人接话,只有枯恂轻轻摇摇头。
这时,只见于婉突然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一路逗留太久了,该加快脚步了。”
慕容洵却突然拉住于婉,捂着肚子说道:“婉儿,我肚子突然有些疼,怕是吃坏了,你们等我一下。”话罢,起身往茅厕跑去。
恰此时,一小二递来一封信,慕容洵顺手接下,拆开一看,方知昭相雪已然往冀州方向,取司寇箫遗物去了。
慕容洵一脸无奈,将信递给众人:“我没事了,走吧。”
众人阅过信后,皆有难色,但并不迟疑,加快脚步往白马寺走去。
午时,五人来到白马寺,此时,各派分坐殿下,正在吃午饭。
一小僧快步入殿,给浮生方丈行过礼后,对谷月清说了些话,谷月清点点头,小僧又对青菱师太说了些话,师太满脸欣喜,午饭都顾不得吃完,径直走出殿去。
谷月清对苏起说道:“你师弟师妹回来了,去接下吧。”
青菱师太亲自接见,江雨潇一脸尴尬,低着头:“弟子迟到了,请师傅责罚。”
杜菱拍拍江雨潇的肩,笑了笑:“进去吧,责罚我先记下,回豫蛇教了再罚。”
江雨潇点点头,接着,杜菱看向于婉,慢慢走近。
于婉泪若泉涌,抱着杜菱,大哭起来:“菱姨,我全都想起来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杜菱也抱紧于婉,小声安慰道:“时间过得好快,还记的吗?小时候,你每次受委屈了,都会跑到柳絮阁来,抱着我哭个不停。
苏起看向枯恂,挑了挑眉,枯恂点了点头,赶紧将其拉走:“走啦,大师兄,我还没吃午饭呢,吃饭吃饭。”
苏起领会其意,快步走开。
“十六年了,你变化真大啊,当年,你还只是个小丫头呢。”
于婉擦擦眼泪,哽咽道:“菱姨,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样年轻美丽。”
杜菱摇摇头,声音温柔婉转:“菱姨老了,早就不年轻了,但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谁要是敢惹你不高兴,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于婉摇了摇头,大哭起来。
“外面风大,走吧,咱们进去聊。”
白马寺大殿之上,午饭过后,各派端坐两边,等着一个人,豫蛇教青菱师太。此时,她正与于婉叙旧,聊得太欢了,一时忘了时辰。
“方丈,青菱师太到底来不来啊,咱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这,不合礼法吧。”剑阁章玄发难道。
青龙帮关伟也应和道:“是啊,她要是一个时辰后才来,难不成,我们还得等她一个时辰?”
韦凌峰道:“青菱师太自有分寸,她绝不会让大家久等的,肯定是有事儿耽搁了,马上就到。”
“没错,师傅一向很守时的。”江雨潇等弟子也说道。
章玄冷哼一声:“韦凌峰,你还敢替别人说话?大会开了这么多天了,你们赤影帮人呢?张延呢?如今乃是武林存亡之际,你们赤影帮畏首畏尾,躲人后,只派个二把手来,难不成,是在等着我们在前面卖命?你们好在后面坐享其成。”
百药宗毒门杜冥道:“没错,这武林不是一个人的武林,凭什么我们要在前面冲锋陷阵,而你们赤影帮却可以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关伟道:“杜冥门主所言极是,此次大会,连没有门派的散修都来了,赤影帮好歹是江湖大派,只派一个人前来算什么事儿,要打就一起打,赤影帮不加入,那我青龙帮也退出!”
殿上瞬间一片混乱,熙熙攘攘,大敌当前,众派竟开始计较起得失来。
蔡彧摇摇头,唉声叹息,小声对身边夫人感叹道:“中原武林已然形若散沙,难聚啊,难聚啊。”
冀州:
昭相雪取回司寇箫遗物,背着九劫刀,提着个破酒壶,一边喝酒,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不觉过瘾,停下脚步,欲一口饮光,哪知,面前突然冒出一人,抢下酒壶。那人二话不说,也猛灌起来。
昭相雪醒醒神,看了那人许久,是个老头,很是精神:“老头儿,你谁啊?”
抢酒的老头儿,看起来七十多岁,但实际上,已是八十有二了。一头白发,一脸白髯,身着素色长衣,看起来无比和善。
那小老头儿,也不搭话,自顾自的尝了一口后,竟立马吐掉:“呸呸呸,这什么酒啊,这么难喝!”
昭相雪一把抢回酒,紧握在手中:“你瞎说什么,这可是上好的即墨老酒,喝不来就别喝好吧。”话罢,昭相雪提起酒壶,再灌起来。
没料到,老头儿再次抢走昭相雪酒壶:“行了行了,这哪是什么即墨老酒,分明是酿坏的糟糠酒,你喝醉了吧,连即墨与糟糠都分不清了。”
昭相雪满脸怒色:“老头儿,你把酒还我,什么糟糠不糟糠,分明是即墨,你把酒还我,还我!”昭相雪伸出手,想要去抢,那料到老头儿竟站起身来,直接将抢来的酒尽数倒掉。
“你,讨打!”昭相雪取下九劫刀,飞速起身,提砍向那老头儿。
老头儿本是一脸平静,但看了九劫刀却是眉毛一皱,扫过一丝怒色。
许是喝醉了,那刀完全没有准头,老头站在原地,随意躲闪两下,便轻易闪过,昭相雪本来也没起杀心,索性收了手,老头儿微微一笑:“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一壶酒而已,大不了,我赔你一壶好了。”
“好啊,那你赔啊。”
“别急,你喝的糟糠酒太多了,就算给了你好酒,你也尝不出来,正好,我出来时刚沏好了茶,你先喝点儿,解解酒。”话罢,老头解下腰间系着的白玉瓶,递给昭相雪。
昭相雪也不犹豫,接过白玉瓶,喝了两口。
老头儿一脸得意:“如何,我这茶可还算清甜?”
昭相雪一脸懵逼:“什么茶啊,这不是水吗?”
老头儿见昭相雪不识好茶,立马嫌弃起来:“继续喝,还醉着呢!”
昭相雪又喝了两口,仍感觉是水,再喝第三口时,才微微感觉到不同,接着是第四口、第五口。
“好茶,前辈,好茶啊!”
老头儿满脸得意:“那必须,雪瑜可不是一般的茶,皇帝想喝,都不一定喝得上呢,来,你再尝尝这酒!”话罢,老头儿再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昭相雪。
与装茶的白玉壶不同,装酒的是个破葫芦,看起来用了好多年了,上面有好几次补过的痕迹,十分破旧,似乎还刻了个字,但昭相雪迷迷糊糊的,并未看清。
“老先生,茶都用上等的白玉壶装了,为何酒不用啊”
小老头儿听了这话瞬间不高兴了:“我这葫芦可是天底下最精美的酒壶,普普通通的白玉壶哪儿能和它相比。”
昭相雪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多言,提起葫芦正欲品尝。小老头儿一把拦下:“你干嘛,白玉壶随你怎么喝,这葫芦,你可不能碰嘴,来,我给你倒点儿。”
老头儿抢过葫芦,将葫芦中的酒倒了一些在昭相雪的空酒壶里。
昭相雪摇摇头,虽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拿起酒壶豪饮起来。
哪知,才喝了两口,昭相雪偏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酒啊,这么苦,是给人喝的吗?”
老头儿见状大笑起来:“哈哈,苦就对了,苦就对了!”
昭相雪一脸懵逼:“老人家,你诓我,这哪是什么好酒,如此苦涩,根本不是给人喝的好吧。”
“没错,这酒确实苦涩无比,本就不是给寻常人喝的。”
“我从未喝过如此苦涩的酒,老人家,这酒是你自己酿的?”
老头儿笑了笑,点点头。
“既然是自己酿的,为何还要酿得这般苦涩难咽啊!”
老头儿收起笑意,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此酒,名曰忘忧,发明至今已有五十六年了,最开始的忘忧酒,十分清爽香甜,只闻上一口,便使人心旷神怡。”
老头儿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便改了此酒的配方,故意将它酿得苦涩。”
老头儿提起葫芦,猛灌一口,酒过之后,苦笑道:“酒苦了,心就没那么痛了。”
听了这话,昭相雪似有所悟,也默默提起酒壶,灌了一口,苦,仍是难以下咽的苦,但昭相雪没有吐出来,而是强咽下去,再灌了第二口,接着三口,第四口,许是喝傻了,昭相雪竟觉得这酒的苦度不够,还可以再加点!
很快,酒壶见底,老头儿摇头叹息道:“四十多年来,你是第二个爱喝此酒之人,年轻人,人的一生很短暂,别太在意世人眼光,为自己最爱的人而活,也为最爱自己的人而活,其他的,天下苍生,正派魔道,与我何干!与我何干!”接着,老头儿摇摇头,小声自嘲道:“这个道理,我早点儿懂就好了。”
老头儿拿过昭相雪酒壶,将自己葫芦中的酒全部倒给他:“除了这壶酒,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拿去吧!”
酒壶递给昭相雪后,老头儿,将葫芦系回腰间,握着白玉壶,小口抿着茶:“好茶,好茶啊!”话罢,转身离去。
而昭相雪仍坐在台阶上,一口、两口、三口,慢慢喝着“忘忧。”,仿佛喝了这“忘忧”,就真能忘记忧愁似的。
“长痛不如短痛,婉儿,如果我两注定有一人要承受伤痛,我希望是我!”
那老头苦涩一笑,摇摇头,转身离去:“年轻人,切莫让你的现在,变成将来永远遗憾的曾经。如果你清楚的知道,将来有一天,你注定会后悔,那你现在,就该做你想做,尽管那违背世俗、不合理法!可,那又如何呢?”
昭相雪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