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征博被骂得羞愧难当，咬着牙，铁青着一张脸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远处，宋泽一直紧盯着这边。看到洪征博如此下场，他把心中窜腾不休的想法压了下去。三个叛徒，没一个不后悔的。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民不嫌国衰。在柳老这个团队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个走得义无反顾。现在看到柳老的团队发达了，前途光明，又想回来，哪有这样的好事？周灿痛骂洪征博，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会议室内，八支拿到建设亚科室的团队都是喜气洋洋，干劲十足的招兵买马，接收着其它没能拿到资格的小组成员。柳老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团队会成为香饽饽。一些以前在他面前骄傲得找不着调的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纷纷带着团队找上门请求加入。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真好。何汉升更是满脸兴奋，喜气洋洋，那种熬出头的笑容在他脸上就没有断过。在普外科众多主治医师中，何汉升的实力名列前茅，但是地位却有些差强人意。因为他跟的上级医生只是一位即将退休的副主任医师。别看一个科室的同事表面上都是平等的，但是实际上，地位高低会在很多方面显现出来。比如有的科室，饮水机上写有规培生、实习生、进修生请到热水壶接水。相信那个科室的规培、实习、进修生们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是不会有人说出来。大家都是默默接受。还有，干一些脏活累活时，谁看到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的身影吗？安排手术室的时候，大家都是二级手术，设备更齐全，更先进的那间保证会优先给地位更高的主治医师。做手术时，地位高的医师可以站一助位子，差一级的就只能站二助的位置。更差的，能站在手术台上搭把手就算很不错了。至于平时在查房、管床、排队使用某些公共医疗资源时，地位高的医师‘被动’插队那就更不用说了。何汉升只有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在科室内像个真正的主治医师。享受着其它主治医师的恭维与讨好，甚至一些副主任医师主动跟他打招呼，和颜悦色的平等交谈。这些细节上的变化，都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地位真的提高了。柳老团队中三位正式医师，要说谁最高兴？住院医师万三烙绝对是三人中最高兴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春天来了。“周医师，周灿医师！”有人跑过来叫周灿。“你好！有什么事吗？”周灿看到这人是从领导台跑下来的，自然不敢怠慢。“邺副院长请你过去聊几句！”“行！”周灿点点头，走向领导席位。会议室内非常嘈杂，一百五十多位医生正在寻求新的组队，交谈声，议论声此起彼伏。领导台上，邺副院长等人并没有急着离开。可能也是考虑到首次组建多个亚科室，事关重大，万一有什么事情，他们这些领导可以现场调整与处理，加速推进亚科室的建成。“邺院长，您找我？”周灿与院级领导交谈，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两位副院长、院办主任、人事科长、大外科的谢主任等多位大老均坐在这里。甚至连普外科的科主任夏怀安，此刻都只有坐在边席的资格。“也没啥大事，就是随意闲聊几句，你不必紧张！”邺副院长看向周灿时，目光平和、亲切。坐他旁边的科研教学副院长，北副院长也在拿目光打量着周灿。“这次普外科实施科室改革是一个大机遇，你在柳庆之团队做出的贡献非常大。柳副主任与你也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有没有想过留在普外科发展？柳副主任年龄到点了，退休后需要一个人主持甲乳外科的大局，我看你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邺副院长对他说道。“柳庆之这次如果能够评上正高职称，可以推迟到六十五岁退休。大约有六年时间供你成长，供你与科室的医护团队磨合。如果你答应，这年六时间由我亲自为你解决学历问题。”北副院长接话道。两位副院长显然已经商量好了。否则不可能配合得如此默契。“承蒙两位院领导的厚爱，着实令我受宠若惊。不过我的资历还非常浅，内科的规培也还没开始，然后我答应过娄主任与许医生，规培完以后回到急诊科帮助急诊科发展。所以，让你们失望了。”周灿委婉且真诚的拒绝了两位副院长的好意。在领导面前说话，首先就要真诚。玩弄任何心眼都是愚蠢的行为。能够成为院级领导，哪个不是人精堆里杀上去的？你一个眼神，甚至一个不自然的细微动作，他们就能轻易洞察你的意图。“你的外科规培正好全部走完。至于内科的规培，失去了这次的住培机会，以后不是还有专培吗？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内科各科室进修啊！内科的谭主任、殷化主任与你的关系都是极好，想去进修，只要把你手头的工作安排好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找我也可以，我会为你安排。”邺副院长把周灿的人脉底细摸得很清。言语之中，更是特别希望周灿能够答应留在普外科。“小伙子，学历的问题由你自己解决，困难重重。由医院帮你解决，至少容易好几倍。错过了这个村，可没有下家店哟！”北副院长与邺副院长一唱一和，做着周灿的思想工作。给周灿许诺的好处也是极多。而且直接就是内定为甲乳外科的下一代领头人。其中的任何一种特殊待遇都足以让其他医生趋之若鹜，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是周灿对这些优厚至极的条件，却没有任何心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活法。纵观华夏整个历史，像周灿这种不为重大利益所惑，能够始终坚守初心的人，并不在少数。其中很多人，最终都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国之栋梁。“当初在我最窘迫的时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娄主任把我招进了急诊科。是许医生悉心教授我外科医术，这才让我有了今天的一点点成就。君子一诺，四海为轻。我答应过他们的事情，就绝不会动摇。还请两位院长理解我的苦衷。”周灿用非常坚决的语气拒绝他们的好意。“拒绝我们两人的要求，你就不怕我们给你小鞋穿？”邺副院长的脸色变得严肃。一丝无形的压力，如一座大山般压向周灿。“不怕！我相信两位院长也不会那么做。否则，你们不可能成为副院长。”周灿非常聪明，反过来将了对方一军。高帽子戴在两位副院长头上，他们自恃身份，自然也就拉不下脸真的打击报复一个小规培生。“哈哈，老邺啊老邺，我就说了威逼利诱对这小子都不管用吧？我早就发现这个小伙子有着金子般的品德。你威胁他，不为所动。利诱他，他也不以为然。他身上这种坚持原则的较真，抵御诱惑的定力，重信践诺的真挚，让我特别钦佩。”北副院长被周灿反将了一军，非但不怒，反而高兴的笑了。看向周灿时，目中透着浓浓的赞赏与喜爱。“确实非常不错。无论医术、潜力、职业道德，皆是无可挑剔。如此人才，如果他肯留在普外科，我敢肯定，不但甲乳外科会有大发展，整个普外科都会被带动。这次改革也会获得成功。”邺副院长的语气中充满遗憾与不甘心。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医院这次把普外改革的重任交给他。不寻找一位合适的大将，改革的效果在短期内很难显现。周灿就是他琢磨多日后选定的最佳人选。奈何这小子油盐不浸，竟然拒绝了。“周灿不答应，不是还有杜冷吗？我看杜冷除了手术能力差了点，其它方面的条件都远胜于周灿。”大外科的谢主任恐怕早就在等着这个插腔的机会了。周灿拒绝留在普外科当这个科室领头羊的‘储君’，正中谢主任的下怀。可以趁机扶杜冷上位。“嗯……小杜的条件确实也很优秀，这事我们再研究研究，反正也不在急上。”邺副院长直接拿出了领导们最常用的招牌式口头禅。再研究研究！或者说，再等等看。基本上就是拒绝的意思。杜冷刚进图雅医院时，确实很受高层领导们重视。但是一年半的时间过去，杜冷的表现有些让人失望。除了在论文方面有所建树，别的领域都很糟糕。本来嘛，医生也不是非要做手术厉害才行。学术玩得熘，搞科研教学都是很不错的路子。然后还可以尝试到内科发展。内科更注重医学理论与药理机制、病理机制。杜冷已经用了一年半以上的时间证明他在外科领域并没有天赋，正确的做法，应该换到内科试试。也不知道是他本人太过心高气傲，誓要在外科这棵大树上吊死，还是谢主任自私，不肯放人。也许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发展路线的选择，主要还是看自己的意愿。外人其实是很难帮到什么忙的。最多就是给个建议。“周灿，这事你先别急着一口拒绝干净。等你在内科规培完了，甚至回急诊科工作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在普外更有发展前途，随时都可以找我。”邺副院长拒绝了谢主任的推荐后，目光再次看向周灿。“好的！谢谢两位院领导对我如此信任。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周灿这次倒是没有拒绝死。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挺好。柳老应承着前来投靠的医生，万三烙则在旁边写着名单。看到周灿被邺副院长叫过去，柳老一直在暗中留意。时不时的看一眼。对于周灿这个学生，他是爱到了骨子里。这小子实在太优秀了。有他在，比好几个主任医师还顶用。无论是诊断疑难杂症，还是做内镜手术、普通手术，周灿都是一把好手。见得周灿一脸平静的走回来，柳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还是留不住啊！“小周，能够迟几天再走吗？亚科室新成立，肯定要面临多方面的挑战，有你在，我能心安。你这突然抽身离开，我担心乱套。”柳老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恳求。他的年纪一大把，好不容易在临退前抓住机会一飞冲天，他可不想摔个鼻青脸肿。没办法留着周灿长期在普外科工作，至少再多留几天，帮助新建的亚科室平稳过渡。“没问题。内科那边反正已经打好了招呼，晚去几天没关系。”周灿欣然答应。在他有难时，柳老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帮过他多次。这两个月，柳老更是对他倾囊相授。三级手术的关键部分，也敢放权让周灿上手。正是这份信任与栽培，让周灿的手术能力，手术经验，都得以前进了一大步。“好，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柳副主任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脸色明显轻松了许多。……经过近一个多小时的自由组合，八个亚科室的招兵买马已经接近尾声。甲乳外科本来只有三位正式医师，现在已经激增到了二十九人之多。阵容相当华丽，包括四位主任医师，五位副主任医师，主治、住院医若干人。团队得以扩大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行明确分工。包括柳老在内，整整九位副主任、主任医师。高级别的医师人数多，有利也有弊。好处就是医师团队无论是在手术还是诊断方面都能保持高水平。而且这些主任、副主任医师很多都是自带人气，只要他们坐诊，基本上不愁没病人。弊端就是尾大不掉。使唤这些人的时候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有什么事情，都需要商量着来。调动起来存在一定的实际困难。如果是主治、住院医，直接吩咐他们干活就行。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小周，帮着一起对科室成员做一下分工安排。”柳老看着大串的名单有些头疼。周灿的主意多，脑子灵活，而且管理能力相当不错。查房、接诊、门急诊手术、住院手术、病房管理等等，周灿在这些工作岗位上都工作过。经验已经称得上丰富。帮着一起安排，可以保证更合理，科室的工作效率更高。周灿走过去，先是拿起名单仔细查看了一遍。然后与柳老一起开始对这些人员进行排班。“门诊坐诊很重要，我认为至少要确保坐诊时间段内，至少有一位擅长甲状腺疾病的主任医师与一位擅长乳腺疾病的主任医师坐镇。总共只有四位主任医师，其中有一位是搞科研教学的，也就只剩三位能够坐诊。主任医师的工作非常忙，经常需要参加各种会议、学术研讨，同时还有教学任务。”“这样算来，主任医师的人手肯定不够。只能拿副主任医师来顶。根据这些副主任医师的擅长领域，可以进行较均衡的搭配。另外，手术室也要考虑到……”周灿提出了不少非常好的建议。经过一番商量与规划后，总算把团队内的所有人员都安排到位了。管床、接诊、手术等多方面都考虑进去了。看着有接近三十位正式医师，但是真的安排具体工作时，仍然觉得有些捉襟见肘。人手相当紧张。好在周灿会留在甲乳外科帮几天忙。到时候，他就像大侠一样，哪里需要支撑就奔赴哪里。除了正式医师，规培、实习生、进修生，都是属于干基本活，杂活的主力军。特别是管床、跟手术、换药之类的活，基本由这些人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