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太不像话了！这么不负责的医生，真不知道怎么进了图雅这样的名医院。今天不让你下课，那就是我的责任。”女的气得花枝乱颤，还真的掏出手机就打电话。她的婆婆也是差不多的态度，要给周灿一点教训。只有她的公公还算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社会阅历也明显比两个女人更丰富。看出周灿有恃无恐，压根没被吓住。他连忙冲着儿媳妇使眼色。可惜正在气头上的儿媳妇压根不听他的。“雪主任您好，我是陈进越的儿媳妇，有件事情向您反映一下……”她恼怒之下，还真的当场打电话投诉周灿。而且直接找雪主任告状。看来与雪燕主任认识的人是她的公公。通话很快就结束了。漂亮女子挂断电话后，脸色更加难看。不必说，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结果。“雪主任怎么说？”女子的婆婆连忙问道。“她让咱们找管床医生或者主治医生。”说这话时，女子的跋扈气焰，以及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相信她此刻已经感受到了。在她的想法中，周灿只是一个规培医生，而她们却与主任级别的雪燕熟识。想要收拾一个规培生，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结果，现实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低调。恰在此时，赵医生过来了。应该是给哪位病人换药。漂亮女子的眼睛一亮，正要找赵医生再投诉周灿一次。因为上次找赵医生投诉很管用。谁知赵医生看到周灿时，与昨天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面孔完全不同。而是迅速挤出笑容，主动与周灿打招呼。“周医生调到雪主任那一组还习惯吧？”“还行！”周灿笑着回应。“习惯就好。跟着雪主任，比呆在这里管床强多了。一上午我就没歇过，这不，刚吃完饭，又得给20床的患者换药。全是一些琐事，能学到的东西很少。”赵医生是真心羡慕周灿。再加上昨天见识了周灿的强大实力，今天跟周灿说话时，两人的角色已经互换。他全程都透着一股子谄媚。成年人就是这么现实。“你忙！”周灿打声招呼，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漂亮女子把到嘴边准备投诉周灿的话全给咽了回去。刚才赵医生对周灿的谄媚态度，她全看在眼里。很明显，短短的一天时间，赵医生与周灿的身份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这时候找赵医生投诉周灿，除非她的脑子有病。她暗自纳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那个规培生的地位暴涨这么多。眼瞅着周灿已经不是她能欺负，她只能偃旗息鼓。“赵医生，您来得正好！我老公的胸部痛得厉害，您看能不能再给开点止痛药？”她向赵医生请求道。“上午不是刚开过吗？为了你老公的安全，止痛药不能连续使用。手术后过了麻醉期，伤口有些疼痛是正常现象。你想啊，皮肤、皮下组织、肌肉被切开，然后再缝合好，恢复过程中能不痛吗？”赵医生的说法与护士一致。其实医生也好，护士也罢，都具备很高的专业知识。患者提出的合理要求，只要能够答应的，基本都会答应。“忍一忍吧！疼痛会逐渐减轻的。你越是怕痛，它就会越痛，所以意志力一定要坚强些。”说完，赵医生走到旁边的20号床位给病人换药去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赵医生的重视。就这样，又拖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周灿赶到科室上班，感受到气氛有些凝重。“咦，今天怎么没看到雪主任与卢副主任呢？”周灿感到有些纳闷。“有位病人出事啦！”龙医生压低声音小声道。“啊……咱们组的病人吗？”周灿查看过本组的病人，有好几个属于高危，需要重点照护。会是哪个病人出事了？该不会是昨天那个心脏动脉瘤夹闭手术的病人吧？“不是咱们组的，是乐主任那一组的病人。听说是个胸臂肌撕裂的病人，实施了缝合手术，早上高烧不止，身体出现了脓血症。目前整个科室的主任医师都在会诊这个病例，如果查不出来，恐怕只能请内科的专家过来会诊了。”龙医生对这件事情充满担忧。能够同时惊动本科室内的所有主任，足见病人的病情危重、紧急。周灿听了后，微怔。19床的患者终究还是出事了。其实昨天就有先兆。患者一直喊着胸痛，情绪狂躁，也不完全是娇气。身体的任何组织部分缺血坏死，都会令人疼痛难忍，异常难受。就在这时，一位护士跑了进来。“周医生，周医生，刚才会议室那边打电话过来，叫你立刻去参加会诊。”护士妹子不明白那么多主任、副主任医师共同会诊，为什么非要请一个规培生过去？“好的，我马上过去！”周灿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只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前天，他在手术室提醒过赵医生与段医生，病人的瓣膜被过度电凝，小心坏死。可是位微言轻，根本没人听他的。“没叫我过去吗？”龙医生询问护士妹子。“没有。就只说请周灿医生马上过去，共同会诊。”她摇摇头。龙医生听了后，多少有些郁闷。他这个主治医混得太差了，连规培生都不如。其实他的水平并不低，只因为周灿太妖孽，正好这件事又是周灿第一个发现危险。所以才会请周灿过去一起会诊。周灿一路快速来到心胸外科的会议室。平时开晨会、会诊，都在这里进行。医院的建筑面积有限，像会议室这种大多数时间闲置的办公间，一个科室也就设那么一两处。节省出来的房间，将会用来给病人放置病床。所有出名的医院都有一个共性，床位高度紧张。“咚咚咚！”周灿敲门。“请进！”里面传来威严、稳重的声音，透着低沉。推开门走进去以后，只见心胸外科的大佬们共聚一堂，一个个表情严肃。墙上的屏幕正在播放着第19床患者的检查报告。段医生、赵医生两人脸色苍白，神情恐惧，更有着深深的懊悔。要是前天听了周灿的‘逆耳之言’，又或者患者昨天反应胸痛时多一份仔细和耐心，也不至于落到这一地步。坐在主位上的人正是远远见过一次的胡侃主任。依然如老僧入定般稳重，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波澜。周灿这一走进会诊室，立刻感受到了很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这些人可都是科室举足轻重的大佬。有的在心血管领域有着很高的造诣，有的在胸外科取得了极高的成就。个个都有着真才实学，手术能力过人。“周医生请坐！”站在门边的女护士请周灿坐在了会议桌前的末位。她应该就是临时给这些参加会诊的主任们添茶倒水。需要联络谁，也由她负责。“周医生，第19床患者前天做了胸壁肌缝合手术，你还有印象吗？”“有！”周灿回答得很干脆。“据当时参加手术的相关人员反应，在手术即将结束，准备缝皮之前，你曾提醒两位上级医生要小心大面积的组织缺血坏死。能给大家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此事被重提，周灿倒是没什么。赵医生已经是羞愧难当，段医生同样低着头，都不敢抬眼看人。主要是没脸。“行！”周灿点头答应。开始介绍当时的情况。“当时手术过程中，段医生切开胸肌瓣时，出血挺严重的。切到了一根比较粗的动脉血管。然后赵医生对出血点实施了电凝止血。可能电凝的时间有些长，我站在手术台下留意到电凝过的身体组织有些许变色。怎么说呢，就像猪肉被烫熟过一样，冒着油光，带点灰白色。”“我当时看了，有些担心组织缺血坏死，确实向段医生、赵医生两人提醒过。”周灿只是陈述了一遍与病情有关的东西。赵医生因为此事恼羞成怒，罚他打扫手术间的事情，只字未提。这也避免了赵医生身败名裂，形像、人品全毁。甚至就连他提醒会出现组织缺血坏死后，段医生仔细检查过，认为没问题，然后让赵医生缝皮的事情也没有提。好的人品，有时候可以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给赵、段两位医生留下面子，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感激的。“患者术后第三天，出现高烧、脓血症症状，你觉得会是哪里问题？”胡侃主任的目光锁定周灿。从周灿进来后，他还是第一次说话。“胸肌瓣坏死的可能比较大。”周灿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治疗方案呢？”胡侃主任再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问话时，似有无形的威压。“呃……这么多科室大佬在场，我一个规培生谈治疗方案不合适吧！”周灿悄然查看了一下，至少有七八位主任、副主任医师。心胸外科的实力是真的强大。“没事，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早就听说过你的名气，今天有机会，我也想看看老许收了一个怎样的徒弟？”胡侃主任与众多的大佬一样，喜欢阳谋。有什么目的，光明正大的提出来。很多小人物喜欢的玩弄阴谋，那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弱，必须暗渡陈仓，声东击西才有可能让他们击败对手。或者攫取到巨大利益。大佬们不喜欢玩弄阴谋，那是因为社会文明程度越来越高。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混到一定级别后。圈子变得很小。耍阴谋，没人愿意跟你玩，会被孤立。而且还特别掉价。所以他们更喜欢钻研阳谋。胡侃主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周灿自然不好再回避。“要我说的话，把患者的创口重新切开，先清创干净，然后再重新缝合。然后对患者进行抗感染、防止脓毒血症加重的各种支持治疗。特别要防止肾脏衰竭，必要时，可以建立体外肾功能替代。抗感染、脏器与生命支持的同时，再辅以免疫调理治疗。”脓毒症发展迅速，危害极大。早期及时有效的对症治疗非常重要。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向，第一个是病因诊断，查出病灶，然后予以清除，再使用相应的抗生素防感染治疗。第二个方向是生命支持治疗。包括循环复苏、机械通气、肾代替等等。第三个方向是免疫调理。人的免疫系统是战胜一切病魔的终极法宝，任何手术，任何药物，再先进的仪器，统统比不过免疫系统。即便是人类研发的最新抗癌药物，也是从免疫方面着手，比如激活免疫t细胞等等。“如果这位患者现在生命垂危，让你来接手治疗，你愿意吗？”胡侃主任听了周灿的回答后，眼神更亮了一些。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几许盎然的兴趣。“当然！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天职，病人危重，我理应全力救治。”周灿回答得非常果决。“万一出事，没能救回，你不担心后果吗？”胡侃主任步步紧逼的灵魂拷问，这回便是傻子都看出来，他是在考验周灿。可能想要观察周灿方方面面的能力与品质。“我也是人，肯定会有所担心啊！这种事，尽力就好。真的想尽办法也没能把病人抢救回来，相信家属也能理解。至于声誉什么的，我还真瞧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周灿在乎的只有实力，从来不在乎虚名。他反倒特别喜欢声名不显，默默的给病人治病。这样不用背负太多的心理压力，人也会活得特别轻松。“有点意思！你比老许强多了。当年他要是能够早点悟透虚名害人的道理，也不至于出事。我希望你能走得比老许更长，更远。”胡侃主任展露出来的胸襟气度，也是令周灿暗自钦佩。许医生与他可是竞争对手，两人打擂多年，现在许医生出了事，沦落成了急诊科的主治医师，胡侃主任则是地位稳固，比以前更高了。他却没有任何落井下石的行为。这是一种尊重。“你在心胸外科规培也好，以后来进修也罢，只要我还在这个科主任的位子上呆着，就可以保证你的能力有多强，就能给你提供多大的舞台。我们科室也会给你最好的培养。”胡侃主任当着本科室的大佬说出这番话，差不多等于在帮着周灿打招呼。意思就是告诉科室的其他主任、副主任医师，要给周灿最好的指导与栽培。这是真正的大度与博爱。相当于帮曾经的对手培养接班人。一般人，恐怕很难有这份胸襟气度。“谢谢您！谢谢各位老师！”周灿站起身向所有大佬们鞠躬道谢。他也聪明，这么一道谢，科室的这些大佬们中能默认了。今后肯定要给周灿最好的培养。“第19床的患者，从现在开始，交给你来治疗。段医生、赵医生，你们俩人协助。”胡侃主任的话，再次让所有人大惊。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患者的病情十分严重，交给一般的主任医师治疗都不算稳妥。最好是胡侃主任亲自接手。现在却交给一个规培生来主持，太雷人了。“胡主任，万万不可呀！您就算想要培养周灿，也可以慢慢给一些小手术，病情轻的患者给他练手。这位患者的病情只要再进一步恶化，后果将会非常严重。到时候……真出了事咋办？”一名四十七八岁的男医生急忙劝阻。“你们呀，就把心装在肚子里好了。我与老许竞争了那么多年，对他太了解了。老许的传人，绝不是吃素的，从这小子的眼神我就能看出来，他吃荤。”胡侃主任力排众议，直接拍板定下这事。“小周，放心大胆施为即可，我相信你不会给你的老师抹黑。”“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尽全力救治那位患者。若有能力不及的地方，到时候再向各位主任医师求援。”周灿确实没料到，胡侃主任会做出这种安排。患者本身就因为手术没做好，出了严重的问题。换作一般的科室主任，肯定会慎之又慎的亲自处理。他却是直接交给周灿这个规培生来救治。看似儿戏，实则有着深层次的多重考虑。‘最稳手术刀’不可能做出不稳重的安排。这也说明胡侃主任的心境已经达到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