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泠鸢见墨景湛跟在黎凰身后进来,眼神愤愤的在他身上扫了好几圈,这才识趣的退下。
桌子上,各类金疮药已备好。
黎凰端坐在凳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墨景湛在她对面坐下,见黎凰面红耳赤,不由得笑道:“殿下不会是,害怕吧?”
“本宫怕什么?”
黎凰干咳一声,不自在道:“你褪下衣衫。”
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上个药而已,应该的。
墨景湛倒是没有听话褪下衣物,只看着黎凰,“殿下第一次给人上药?”
黎凰没好气瞪他。
普天之下,就连她父皇都没有这个待遇!
“本宫的手法不太好,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墨景湛点点头,“殿下尽管下手便是。”
他说的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便解开衣衫,露出精壮的上身。
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一脸坦然,黎凰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团热气从脖子瞬间冲向头顶。
她尽量不让自己视线乱飘,可还是情不自禁的打量。
平日里瞧着纤瘦的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肌肉如此匀称的?
黎凰正好奇,便听身前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殿下今日,是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吗?”
黎凰:“……”
“本宫是想看下你身上可有别的伤口。”
“哦?”墨景湛挑眉,故意道:“殿下可是还要我褪下余下衣物?”
“别!”
黎凰一惊,忙按住墨景湛。
这一出手,一时不察,正好按在他受伤的肩头。
墨景湛眉头微微蹙了蹙,倒是黎凰被吓了一跳,忙趴在他肩头轻轻吹了起来。
“本宫的确是头一次上药,若是弄疼了你,多担待。”
“嗯。”
墨景湛声音沙哑,想避开,却又僵在原地。
半晌,黎凰小心翼翼的替他上好药,包扎好之后,刚替他整理好衣襟,便听见寝殿门口外突然传来一声暴怒:“你们在干什么!”
黎凰一抬头,便看见脸色提诶请的黎玉泽和一脸震惊的黎楚楚站在门口。
黎凰直起腰,看向墨景湛:“你先回去。”
“殿下,还是我来解释吧。”
墨景湛刚说完,黎凰便冷下脸,一字一句道:“没什么可解释的。”
“……”
“宁柒,你先回去。”
见黎凰态度坚决,墨景湛起身,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黎玉泽的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墨景湛,见他直至出门都不曾正眼看自己,顿时怒气更甚。
他怒视黎凰,“你身为长公主,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皇室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黎凰冷笑,淡定的在一旁坐下。
“不知廉耻?还请太子殿下说明白些,本宫听不懂。”
“还要如何说明白?自古至今,公主豢养男宠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更何况如今,你竟光天化日与他衣衫不整,拉拉扯扯,你到底知不知羞!”
见黎玉泽气的不轻,黎楚楚忙在一旁低声劝道:“太子哥哥,长姐一定是有苦衷的……”
“苦衷?”黎玉泽讽刺道:“身为公主不知自爱,他有什么苦衷!”
黎凰面无表情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兄长,冷漠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黎玉泽见状,扭头吩咐道:“来人,取我的金鞭来,今日我便替父皇好好管教管教她!”
“免得日后被世人嘲笑,令我皇室蒙羞!”
黎楚楚眼底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太子哥哥,金鞭只惩戒犯错之人,长姐她……”
“金鞭!”
随从很快递上一条鞭子。
黎凰的目光在看到那条鞭子时,便冷凝成冰。
“太子想要动刑可以,只是,给本宫一个理由。”
“你还有脸问理由?!”
黎玉泽握住金鞭,缓缓朝着黎凰走了过去。
寝殿内,气氛冷到极点。
眼看着黎玉泽就要动手,突然,一道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死死地拦在黎凰身前。
“太子殿下息怒!”
“我家殿下从未养过男宠!奴婢以性命担保!”
黎凰身边就泠鸢这么一个得力宫女,加上泠鸢为人机警,黎玉泽从前倒是颇为放心。
可如今,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就怒不可遏。
“滚开!”
“殿下!”泠鸢急红了眼,身体不动分毫,“昨夜殿下遇刺,多亏了宁柒替殿下挡了一刀,殿下这才幸免于难!”
“方才殿下是在帮他上药,奴婢可以作证,殿下与宁柒绝无半点私情!”
泠鸢字字铿锵,话落时,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可自始至终,黎凰一个字都不曾解释。
她轻轻推开泠鸢,走到黎玉泽身前,垂眸看了眼他握着金鞭颤抖的手,突然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要打便打,何必装作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她的话云淡风轻,却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刺透了黎玉泽的心。
“即便是上药,为何不请太医!即便不请太医,府上这么多下人,又为何要亲自替他上药!”
“本宫乐意!”
黎凰挑眉,冷笑:“怎么,太子殿下难道还要管一管本宫为何乐意?”
“那本宫告诉你,因为以命护本宫的人,愿意也愿意真心相待!”
“毕竟,千言万语,从来不如行动来的实际。”
她这话没有任何指摘。
可听在黎玉泽耳中,格外刺耳。
黎玉泽手一抖,金鞭险些掉在地上。
他定定的望着黎凰,这个从前黏着她唤他哥哥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再也不唤他哥哥,而是一口一声皇兄。
黎玉泽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伸出手,想要去安抚黎凰。
可刚一动,泠鸢便紧张的扑上来,惊呼:“太子殿下!我家殿下风寒方才痊愈,实在是经不住用刑啊!”
而黎凰,不闪不躲,眼神儿疏离,冷漠。
黎玉泽张了张口,突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原本动怒的黎玉泽没了动作,黎楚楚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拉了拉黎玉泽的袖子,柔声道:“太子哥哥,你就原谅长姐吧?就当楚楚求您了。”
一边是冷冰冰的眼神儿刺的他生疼。
另一边是温声软语,乖巧的令他一塌糊涂。
黎玉泽长舒一口气,最后避开黎凰的视线,警告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开。
见黎玉泽离开,黎楚楚敛去眼底的得意,好心道:“长姐放心,楚楚一定会替你好好劝诫太子哥哥的。”
黎凰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好啊,带着这根鞭子,好好劝劝。”
黎楚楚吓得身子一抖,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金鞭,拎着裙子跟了出去。
寝殿内,再度冷清下来。
泠鸢惊魂未定,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黎凰扯了扯嘴角,“若有下次,不必再拦了。”
泠鸢红着眼,“殿下……”
见泠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黎凰无奈道:“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
“嗯。”
泠鸢这才点点头,破涕为笑。
此时,黎玉泽刚走下回廊,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月亮门下,手里把玩着一根断刃。
就在黎玉泽经过的瞬间,断刃射出!
寒光闪过,一只老鸦惨叫一声,摔在黎玉泽脚前。
脚步倏的顿住。
黎玉泽大惊之下,目光瞥过那根断刃时,忽的反应过来!
这人发现昨天夜里的此刻出自太子府了!
他抬眸,冷冷的看向墨景湛,“放肆!本宫面前,你竟敢行凶!”
墨景湛环抱着胳膊,不紧不慢的瞥向锦衣华服的黎玉泽:“昨夜我失手重伤殿下的龙陵卫,今日,特来请罪。”
请罪?
他这分明是在挑衅!
黎玉泽脸色铁青,身为太子,龙陵卫是他的王牌!
可就是他引以为傲的龙陵卫,昨天夜里瞬间折损两个!
而这一切,竟都出自长公主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之手!
一想到昨天夜里两人回去时的惨状,黎玉泽压就恨得牙痒痒。他制住火气,质怒道:“你留在黎凰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说没有,殿下就信?”
墨景湛依旧云淡风轻,淡然的对上黎玉泽的视线。
黎玉泽被他的视线扫过,一瞬间,竟是有种被刀子划过一般的寒意。
他心下一沉,冷声道:“本宫不管你留在黎凰身边是什么目的,若你敢伤她半根毫毛,本宫决不轻饶!”
“呵!”
墨景湛冷嗤出声,嘲讽又鄙夷。
纵使他一个字都没说,黎玉泽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般,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烧。
“你笑什么?”
墨景湛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太子殿下对长公主的关怀,一向都这么愚蠢吗?”
“放肆!你以为本宫真的不敢杀你吗?”
“殿下敢,只不过,殿下做不到。”
一时间,黎玉泽眼底怒意肆虐,他攥紧拳,正要动手,便听见回廊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