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一路出了京城。
一群道士跟着一辆宫车顺着朱雀大道,从皇城直接行到京都城的明德门,一路上畅通无阻。
宫车本就很显眼,再加上一群道士,自然让朱雀大道两边的人们大感惊讶。
好在袁凤镜此刻已经坐在车厢内,否则一人站在车顶上,自然更让京都的人们惊骇。
道路两边也有不少武-卫营的的兵士小心翼翼跟随,京都府那边显然也得到了消息,派了一些差役过来。
但没有任何人敢靠近队伍一步。
两边的人们窃窃私语。
车厢之内,除了麝月和长宁,便是袁凤镜和长孙媚儿。
麝月握着长宁手腕,长宁却似乎很疲惫,虽然街道两边声音嘈杂,但她却已经靠着麝月沉沉睡去。
长孙媚儿却一直都低着头,她本就肤白貌美,肌肤白皙如玉,此刻脸颊更是白如雪。
这一夜的经历,显然让她受惊不小。
“出城之后,你们要去哪里?”麝月沉默许久,终是向袁凤镜问道。
袁凤镜是她亲生父亲,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依然有些无法接受。
但袁凤镜不顾凶险护卫她出宫,着实让她感激。
“你想去何处,我们都可以去。”袁凤镜慈爱笑道:“这天下很大,你在宫中见不到的江山,我们都可以去看看。”
“你是让我跟你们一起?”
袁凤镜反问道:“你莫非不愿意跟着我?”
麝月没有直接回答,瞥了长孙媚儿一眼,终是道:“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袁凤镜平静道:“过去的也就过去,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麝月道:“可是我想知道。”
袁凤镜轻叹一声,道:“血肉之躯,终究是难逃执着二字。孩子,你是否不想随我一起?”
“从我出生到昨晚,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李唐的公主,甚至因为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液,存着复兴李唐的执念。”麝月凝视袁凤镜道:“如今你突然告诉我说,我与李家没有关系,还要让我丢下近三十年来的恩恩怨怨,随你走向一无所知的道路,如果换做是你,你能否接受?”
袁凤镜含笑道:“我说过,出了京城,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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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去哪里?”
“川中有一座青城山,景色秀美。”袁凤镜道:“四十年前,我曾经游历过青城山,青城观主道法深厚,当年他并无嫌弃我是一事无成的游子,亲自招待我数日,向我讲授了道法。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便有了修道之心。”
麝月道:“你要去川中?”
“听闻老观主尚在人间。”袁凤镜道:“我想去拜会故人,听他再讲道法。御天台这些弟子,道法源起,也算是出自青城,所以他们可以入青城观继续修道。”麝月心知御天台这些道士不乏众多高手,这些人若是投身青城观,那么青城观的实力必然大增,也许在道门中也会异军突起。
“我不去青城!”麝月很直接道。
袁凤镜并无意外,只是微微颔首。
“媚儿,你要去找长孙元鑫?”麝月看向长孙媚儿。
长孙媚儿这才抬头,道:“徐州刺史叶朝轩起兵,澹台悬夜已经调集数州兵马攻打徐州,兄长被赐封为壮武将军,总领徐州战事。前几日澹台悬夜见过圣人,告知过徐州战况,当时我在边上,听闻追随叶朝轩起兵的三郡之中,已经有两郡被攻下。兄长没有直接攻打徐州城,看样子是想先剪除叶朝轩在徐州城外围的势力,然后再集中兵力攻打徐州。他亲领江南三州的兵马围困徐州城,兖州和豫州两路兵马负责攻打起兵的三郡。”
麝月微微颔首道:“长孙元鑫勇武过人,手中又有各州兵马,打下徐州只是时间问题。”
“他现在是被迫为澹台悬夜效命。”长孙媚儿道:“只要打下了徐州,徐州和江南三州连成一片,整个东部很快就会被澹台悬夜控制。”
江南三州当初是麝月的势力范围,长孙元鑫甚至是她一手提拔起来。
麝月当然知道江南的重要,那是帝国的财赋要地,若是彻底落入澹台悬夜的手中,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袁凤镜却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
“你找到长孙元鑫,又能如何?”
长孙媚儿幽幽道:“总不能让他受制于澹台悬夜,更不能让他助纣为虐。”看着麝月,小心翼翼道:“殿下,你是否要去东北?”
她虽然已经知道麝月的身世,却还是以公主待之。
而且她也知晓麝月与秦逍的关系亲密,如今秦逍在东北手握兵权,如果麝月不愿意跟随袁凤镜离开,那么最好的去处,当然是东北。
“我去徐州。”麝月平静道:“我和你一去找长孙元鑫。”
长孙媚儿吃惊道:“殿下万万不可。”
“为何?”
“徐州眼下正是兵荒马乱,您.....您不能去那边。”长孙媚儿道:“殿下若是去往东北,媚儿找到兄长之后,会劝说他前往东北投奔殿下。”
袁凤镜眉头微锁,终是开口道:“你还要卷入这是是非非?”
“我本就是是非之人,又如何能远离是非?”麝月叹道:“即使我不是先帝血脉,却也受先帝养育之恩,不会坐视大唐被逆贼所乱。”
袁凤镜摇头叹道:“李氏皇族血脉几近断绝,你又何必执着。”
“长宁还在。”麝月握紧长宁的手,看着袁凤镜道:“我虽然不是李家的人,但她还是。”
“你想让她坐上那把椅子?”袁凤镜平和道:“这并非帮她,而是害她。”
麝月低下头,沉默良久,终是抬头问道:“我若请求你诛杀澹台悬夜,你是否不会答应?”
“你是否觉得我在宫里没有杀他,是害怕禁军?”袁凤镜道:“你是否觉得杀了一个澹台悬夜,就能扭转大局?”
“当时你挟持他为人质,若是真的杀了他,那些禁军不会善罢甘休。”
袁凤镜淡淡笑道:“我若想杀谁,不会在意任何后果。”顿了顿,才道:“你母亲执迷不悟,依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不杀澹台悬夜,你母亲就终有一天会明白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麝月心下一怔。
袁凤镜却已经抬起头,看向长孙媚儿,问道:“你就这样离开京都,难道不去向夫子道别?”
此言一出,长孙媚儿骇然变色,麝月也是显出惊讶之色。
“夫子?”夫子诧异道:“难道.....难道是那位夫子?”
“这天下能够被称为夫子的,除了他,又能有谁?”袁凤镜平静道。
“夫子在京都?”麝月更是惊骇。
她当然知道夫子乃是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宗师之一,但大宗师的行踪,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夫子虽然声名赫赫,但行踪却是少有人知。
听袁凤镜的意思,夫子竟然就在京都。
麝月不自禁看向长孙媚儿,见媚儿依旧是一脸震惊,疑惑道:“媚儿,你.....认识夫子?”
“殿下,我.......!”媚儿神色惊慌,欲言又止。
“夫子门下,大弟子顾白衣,二弟子叶孤行,三弟子杜-红叶.......!”袁凤镜微仰头,缓缓道:“太湖那边还有一个.......!”似乎在寻思什么,忽然问道:“你可有入门?”
媚儿心知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只能道:“晚辈是书院的人,却并没有入门,不是夫子的亲传弟子。”
“书院?”麝月立刻问道:“什么书院?”
“既然有夫子,当然有书院。”袁凤镜道。
麝月问道:“媚儿,你.....你怎会是夫子的人?你......你入宫多年,和外面并无多少接触.......!”
媚儿犹豫一下,终是道:“媚儿入宫之前,曾经病过一场,差点死去,是书院二先生登门送药,才保住性命,所以我欠书院一条命。二先生知晓我酷爱读书,但家父并不让我去读野史杂书,是二先生经常偷偷给我送书,还和我说起许多江湖典故。他性情古怪,喜欢钻牛角尖,许多奇怪的问题自己想不出来,就会找我帮着想出答案,所以就有了渊源。”
“你入宫之前就已经和书院有来往?”
“是。”媚儿道:“后来二先生更是送来夫子亲自编纂的籍只有书院的弟子才能得见,二先生送来之后,亲自给我讲解。他说是夫子的安排,后来甚至带我去见过夫子。我本想拜入夫子门下,但夫子说我并不适合修炼武道,但在文道之上颇有天赋,所以并没收我入门,但却认我是书院的人。入宫之后,我就侍奉在圣人身边。”
“我明白了!”麝月冷笑道:“你是夫子派在她身边的耳目。夫子果然好手段,竟然在天子身边安插耳目,不愧是大宗师。”她语气之中,略带着一丝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