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熊熊,空气中泛着火油的味道,那群黑衣人显然是准备充分,而且早早就做好了烧船的打算。
整条船大半都已经在烈火之中,此时扑救也已经来不及,官船抛出绳索,将小船上的众人救到官船上,被秦逍打昏的黑衣人也被弄到了官船上,没过多久,小船在烈火中渐渐沉没了下去。
被救的三名男子和那名妇人都是惊魂未定,坐在甲板上半天没能回过神。
陈曦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顾白衣背负双手,若有所思,倒是三当家陈芝泰见到那美貌妇人身体瑟瑟发抖,好心跑去找了一条毯子给夫人披上。
一名中年男子终于回过神来,方才他见到秦逍出手,站起身来,向秦逍拱手道:“多谢大人出手相救,若非诸位相助,今晚定是尸骨无存。”
“你们是什么人?”秦逍问道:“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来路?”
“小人杨蔡,是走镖的镖师。”中年人道:“此番本是走一趟镖去往京都,今夜之前,一路上也是十分顺利,万想不到今夜在这里遭遇了水匪。”
“镖师?”
中年人点头道:“正是,我们是苏州义威镖局的人。”看了那妇人一眼,关切道:“夫人没什么事吧?”
那美貌妇人这才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似乎这时候才发现甲板上都是人,低下头,轻声道:“没事。”
秦逍忍不住看了陈曦一眼,陈曦却是镇定自若,面色平静。
苏州?
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往苏州去,却不想这几人也是来自苏州。
“你觉得那群人是水匪?”秦逍盯着杨蔡问道。
镖师杨蔡一怔,疑惑道:“这群人半夜突然摸上船,二话不说,出手就伤人,难道不是水匪?不过这段水路小人每年都要走上十次八次,也没听说这附近有水水匪出没,他们的来路,小人还真是说不准。”
“你们走镖,货物在哪里?”站在秦逍身旁的费辛忽然问道:“走的是什么镖?”
杨蔡犹豫了一下,看向那美貌妇人。
镖师走镖,护送的货物自然也是秘密,不过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如果有官府盘查,却也不能隐瞒,秦逍一群人乘坐官船,分明是朝廷的人,杨蔡也不敢隐瞒,终是道:“我们此番走镖,护送的不是货物,是.....是这位夫人!”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美貌妇人身上。
这妇人虽然头发披散,显得十分狼狈,却还是遮掩不住艳美之色。
“你们这趟镖,是护送她去往京都?”费辛这次能够跟着秦逍下江南,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办案能力,虽然大理寺多年无案,大部分官员尸位素餐,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办案高手,但相比而言,费辛却是其中的佼佼者,也算是矬子里拔将军。
运河上出现劫案,自然是非比寻常,费辛也有心想在秦少卿面前表现一番,希望能够得到秦少卿更大的赏识。
杨蔡点头道:“正是,此番我们一共出来八个人,就是专门护卫夫人进京。”不自禁向那艘船沉的方向望过去,八名镖师护送,只剩下三人,其他五人却都已经被黑衣人所杀,而且葬身河底。
“八名镖师护送一名妇人,这倒是少见。”费辛冷笑一声:“是谁雇你们的镖?”
“也是.....也是夫人。”杨蔡对官府自然是不敢隐瞒:“夫人出了重金,聘请我们护送进京,我们.....我们自然是要尽职尽责。”
“水匪如果劫船,是为了求财。”秦逍淡淡道:“可是你们的船上并无贵重货物,那群黑衣人半夜登船,肯定不是冲着你们船上的财物而来。”瞥了那美貌妇人一眼,道:“他们今夜行动的目标,并非随意选择,而是早有准备。登船之前,他们就准备了火油,分明是计划好要将这艘船烧毁,所以我们很想知道,他们为何要烧船?”
“小人着实不知。”杨蔡苦着脸道:“我们义威镖局是这条运河的常客,途中的几大码头,我们每年也都会备上礼物拜见,多年来也并无仇家。今晚那群人突然出现,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小人.....小人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大人说得对,如果我们是货船,水匪求财,半夜劫船也能说得通,可是我们只是一条普通的客船,任谁看了都知道没什么财物......!”
费辛在旁道:“如果是你们义威镖局的仇家寻仇,他们人多势众,将你们杀了就是,又何必带上火油烧船,岂不是多此一举?”
杨蔡点头道:“小人也是想不明白。”
秦逍走到那妇人面前,那妇人可能是受惊过度,一时没有气力,坐在甲板上,两条腿斜放着,这姿势到时将她丰腴圆润的身段勾勒出来,陈芝泰在旁故意不看,但偶尔还是忍不住斜瞥两眼。
“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你?”秦逍看着妇人的脸,妇人却不敢抬头与秦逍目光对视,听的秦逍此言,娇躯一颤,抬头看着秦逍,眸中更显恐惧之色,声音发抖:“他们.....他们是要追杀我?”
秦逍淡淡一笑,道:“你何必明知故问。这群镖师常年在这条运河上走镖,也一直与人搞好关系,镖局走镖,不轻易与人结仇,那群黑衣人为何要半夜跑来袭击几名镖师?船上没有其他货物,那群人真正的目标,只能是你。”看着美妇充满恐惧的眼睛:“你一个柔弱妇人,如果要进京,也该是和家眷一起,怎会雇佣镖局的镖师护送你进京?而且一雇就是八个,人数可不少,他们可都是男人,你就不害怕一个柔弱女子跟着八个男人一起进京,途中会发生意外?”
杨蔡忍不住道:“大人,我们义威镖局信诺为重,干的也都是正大光明的生意,绝不至于.....!”
“我没说你们存有歹心。”秦逍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你们有没有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夫人怎有胆量让八个男人护送进京?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相信一个女人绝不会如此选择。”
杨蔡还想解释什么,陈芝泰骂道:“大人问话,你在旁边啰嗦什么?再说一句废话,老子将你丢进河里去。”
陈芝泰五大三粗,身形魁梧,一双铜铃眼瞪起来,却也是凶神恶煞般,不知底细的人还真是会生出畏惧之心,那镖师见陈芝泰瞪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不敢再说。
“雇佣八名镖师护送,只能证明你心里知道进京的路上很可能不安全。”秦逍凝视着女人,声音倒还平和:“为何你会觉得不安全,当然是因为你晓得有人会追杀你,所以你应该知道是谁在追杀你,又为何要追杀你。”
美妇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你是苏州人?”秦逍问道。
美妇轻嗯一声,秦逍再问道:“住在苏州城?”
美妇微点螓首,秦逍继续问:“是否成婚?”
三十多岁年纪的妇人,当然已经成婚,美妇点头,秦逍神情肃然:“你既然成婚,住在苏州城,要往京都去,路途遥远,你丈夫当然不会不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何会放心让你一人进京,他为何不陪你一同前往?”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美妇双臂环抱胸口,看起来似乎很冷,身体颤抖不止。
“死了好几条人命,而且一艘船被烧毁。”费辛在旁冷声道:“这是大案,我们大人此下江南,就是为了巡视地方案件,既然碰上了人命案,自然要调查清楚。你叫什么名字?”
美妇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民妇....民妇鱼玄舞。”
秦逍扭头看向杨蔡,杨蔡毕竟是走镖之人,眼力界自然是有的,秦逍投过眼神里,他便明白秦逍意思,点头道:“大人,夫人的闺名确实是鱼玄舞,小人可以作证。”
所谓闺名,便是出嫁前的名字,费辛立刻抓到要害,盯着杨蔡问道:“你如何知道她的闺名?莫非她出嫁之前,你们就认识?”
女人出嫁后,通常都会跟随夫家姓,几乎不再提及从前的闺阁之名,更不可能轻易对外人提及自己的闺名,杨蔡能够确定美妇的闺名,要么是对这妇人出嫁前的身世知根知底,要么就是两人早就熟悉。
杨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有惊慌,却只有尴尬之色。
“大人办案,若有隐瞒,后果你们自己承担。”费辛冷冷道。
杨蔡这时候当然也看出来,这一群人中,似乎这年轻的官员地位最高,见秦逍依然盯着自己,看了妇人一眼,终是无奈道:“回大人话,小人.....小人确实早就认识汪夫人,她嫁给汪大爷之前,是......!”却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民妇以前是乐坊的一名歌女。”鱼玄舞终于道:“杨镖师和家夫交情很好,以前经常一起到乐坊听曲,那时候民妇就认识杨镖师,所以他知道民妇的名字。也正因为以前和杨镖师相熟,知道他人品可靠,所以这次才请他护送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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