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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海贸,比赌坊一直赢还赚钱

朕就是亡国之君正文卷第六百零六章海贸,比赌坊一直赢还赚钱费亦应是两浙盐商的商总,也是现在船商的商总,而且他还是魏国公徐承宗的利益代言人,同样,他也是一个非常善于审时度势的商人。
论到商贾发言的时候,费亦应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他富甲天下,但是面对府州县的官员的时候,依旧是以一种极低的姿态出现。
他很少能够在正式场合坐着说话。
而这一次,这种规格的会议上,他居然坐着发言,实在是第一次。
“我认为海贸,其实就是三个环节,分别是生产、海运和倾销地。”费亦应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才继续说道:“财经事务的本质是交换,而交换的就是我们生产的商品。”
“而海路的畅通则是进行不停的交换,保证商品抵达目的地,而倾销地则是交换的地点。”
“更多的王化之地,可以促进和扩大海路活动,以此建立更多的王化之地。”
费亦应提出了海权的三个环节,生产商品,运送商品,交换商品,而这三個环节,放到大明的航路上,比如松江府的棉花,四月起航直抵倭国只需要一个月的海运时间,而在难波港的交易,就是交换商品。
想要加强海权,就加强这三个方面的效率和安全。
费亦应继续说道:“就生产一事,所有的工坊需要无条件的遵循陛下的劳保局所设定的劳保条例。包括了劳动报酬、劳动环境、劳动安全、劳动时间等等,在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松江府和应天府两府之地,劳保局在保障生产上,对所有人都好。”
费亦应自己深有体会。
对于他们这些巨商富贾而言,他们就是一颗颗的参天大树,而对内朘剥,就是挖自己的根基,给自己松土。
但费亦应也知道,朝廷若是不管,这些巨商富贾自己有这个觉悟,无疑是痴人做梦、天方夜谭。
应天府和松江府两地,为何所有工坊对劳保局都是敬而远之?甚至是惊恐?
双李的恶名,在南衙诸府臭名昭著。
以往抄家都是折现变现,所有的固定资财、流动资财和留供资财,都会转化为流动资财送到京师内帑之中。
但是双李抄家,所有的固定资财,都不会折现,直接归为皇庄,抄的是生产资料,这谁受得了?
费亦应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坐在台前,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李贤和李宾言继续说道:“海权的第二个环节,则为海运,保障海路的畅通、定期清缴海盗、测定季风的时间、测定航路、培养舟师、改良船舶、增加船舶数量等等,都是增强海权。”
“而海权的第三个环节,则为海外王化之地,在这部分李巡抚的港口是王化之路起点,珠玉在前,我就不献丑了。”
李宾言收到了费亦应的题本,看了许久,点头说道:“很好,不错。”
费亦应为了这次参会,可是下足了功夫,从萌生观点,到四处走访,总结和完善,终于不负魏国公所托。
他的题本论点鲜明,论据充足,而且还通过现象寻找问题,在层层问题中寻找到了原因,并且提出了一定切实可行的改良方案。
围绕着海权的讨论还在继续,这次的讨论成果,会通过鸽路每天送入文渊阁,由文渊阁票拟之后,送入司礼监呈送陛下案前。
整个海洋会议,本来只要十五天结束,但是因为讨论的议题较多,整整持续了月余才结束。
结束之后的徐承宗瘫软在了软篾藤椅之上,终于松懈了下来。
“老李,我最近听闻,陛下打算南巡,有这回事儿吗?”徐承宗歪着头看着正襟危坐的李宾言,低声询问道。
“有。”李宾言言简意赅的说道。
南巡兹事体大,光是准备就需要一年有余的时间,南巡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在进行了,只要留心,这件事根本掩盖不住,徐承宗作为一门两公的显赫贵胄之家,知道消息,不足为奇。
徐承宗满脸写满了生无可恋,他最害怕的就是陛下。
当今陛下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在没有伤害大明利益的时候,陛下和颜悦色,大讲亲亲之谊,一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模样。
但是一旦伤害到了大明的利益,陛下当初斩三亲王于天地坛下的场景,历历在目。
况且,陛下还在太庙里亲手杀掉了一个皇帝。
“费商总,鸡笼岛的伐木之事,仅靠朝廷的流放犯人,实在是进展缓慢,有劳费商总了。”李宾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朱批过的题本递给了费亦应。
费亦应惊骇万分的拿过了题本合同,这题本上有大明对于鸡笼岛的所有消息,包括了位置、航路、环境、产品、气候等等讯息。
这是钱,源源不断的钱。
仅仅是伐木的产业,就足够出现数个百万银币之家,而鸡笼岛的产业,何止伐木?
鸡笼岛比琉球岛要大的多,无论是产业的规模还是数量,都不是琉球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么一本经过陛下朱批的题本,可不是白拿的,费亦应自然要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就是所有参与开发鸡笼岛的商会的资财,除了纳税之外,还要把资财,放到宝源局内,在计省的监管下进行。
仅靠大明朝廷开发鸡笼岛不现实,流放犯就那么点,开发的进度缓慢,时至今日也就是复建了澎湖巡检司和一个港口,而且规模极小。
费亦应拿过了题本合同,写上了自己的姓名,他本身就是徐承宗的白手套,今天他被叫了过来,听到了陛下南巡的大消息,他就知道,今天他签字了,是体面,若是不签字,不想体面,自然有的是人让他体面。
“费商总最近的买卖的做的很大,我可是听到了一些不大好的流言。”徐承宗看着费亦应用了印之后,坐直了身子,盯着费亦应,颇为平静的说道。
“我…”费亦应有口难言,他的腿有点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海洋会议结束之后,他被单独留下来了。
最近费亦应的资财正在用一种极为恐怖的方式增长,而他认为他做的没有错。
徐承宗看费亦应结结巴巴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陛下最近发动了夏猎行动,你可知道?”
“蔓延北方六省的卖身契买卖,或者说驴打滚生意,被陛下和于少保联手打了。我可提醒你,扩张归扩张,但是你要是玩脱了,我可救不了你。”
“是。”费亦应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说道:“还请魏国公指点。”
“能帮你的人在这坐着呢,跟我说不着。”徐承宗看了眼李宾言,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去花天酒地了,能不能让横林费氏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走了。”
徐承宗不视财经事务,留下了费亦应径直离开了万国城,这万国城里可是有万国风情,只要舍得银钱,连红毛番都能玩得到。
“不要如此局促,我就是找你谈谈你最近做的事儿,坐,司务,给杯茶。”李贤笑意盎然的说着,示意费亦应坐下回话。
费亦应坐在了藤椅上,只有半拉屁股在椅子上,至于茶,那是一口也不敢喝。
李宾言和李贤,双李双煞问话,这茶能喝得下去,才是咄咄怪事。
“说说吧。”李宾言看着费亦应说道,他挥了挥手示意司务开始记录谈话。
费亦应低着头眉头紧蹙,思索着许多的问题,朝廷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做的事是不是惹得陛下盛怒,这些事在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触犯大明的律法,他又该说多少,是不是全部老实交待,会是怎样的下场。
一时间,费亦应思绪万千,但是他也没有多少纠结,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交代清楚。
费亦应低着头低声说道:“以前的时候,大宗商品,都是我们商总主持,然后分成十到百股,分给商会的所有商贾,每家认领不等,赚钱按股分钱,赔钱,自认倒霉。”
“比如向塞外贩茶砖、丝绸、棉布,去一趟时间很长,而且也有很大的风险,一直是这么干的。”
“然后我就寻思着,既然以往大宗商品可以,那现在海贸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一连试了几次,几艘三桅大船去倭国,都安全回来了,我就一时糊涂,开始将两浙的所有船舶开船之前,拆股认筹。”
费亦应将三桅大船进行了拆股认筹,最开始的时候一艘船拆分为十几股,但是很快别的商贾也开始如此行事,费亦应立刻开始下沉市场,将一艘船拆分为了数千股,如此这般,即便是一些小商小贩也可以参与其中。
商贾逐利乃是天性,尤其是这种风险分摊的法子,很快就席卷了两江两浙,几乎人人参与其中。
可是费亦应能做到商总,岂是等闲之人?他就发现了商机。
在别人还在搞认筹的时候,费亦应就发现了认筹之后,这些钱会停留在账上。
无利不起早,认筹可不是简单的和货物等价认筹,是存在一定的溢价,而这部分的溢价,就是费亦应的利润。
和债权分包出售一样,认筹可以提前收回盈利。
自己购买货物,装船送到倭国,再从倭国带回商品,贩售回款的速度,周期实在是太长了。
而认筹虽然会出让一部分的利润,但是却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收回本金和盈利。
如此几次三番,费亦应的买卖越做越大,开始大肆收购三桅大船和所有有能力建造三桅大船的船厂。
这就是费亦应做的事儿,他最近一年的扩张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连徐承宗都发现了费亦应的买卖,做的不正常。
费亦应做的这些事,说直白些就是借鸡下蛋。
李宾言和李贤对视了一眼,这种运作的手段,和卖身契的买卖如出一辙,都是提前收回盈利,进行快速扩张,但和卖身契买卖不太相同,卖身契买卖是债权,而费亦应买卖的是股权。
“这几日就劳烦费商总在松江府停留几日了。”李宾言站了起来,和李贤走出了隔间,而费亦应则留在了松江府市舶司,等待着处理结果。
徐承宗并没有去花天酒地,他就站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
李宾言边走边开口说道:“费亦应这买卖做的,真的是无愧他商总的名头,可比孔府那帮老顽固,整日里只知道买地强得多。”
李贤却摇头说道:“他就是在朘剥小商小贩,这海贸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费亦应倒是拆股认筹卖得轻松,看似把大钱让了出去,其实呢?他赚了大钱,却把风险留给了小商小贩和殷实百姓。”
“这就是朘剥!”
李贤对费亦应这般做事,颇为不满,这是典型的分摊风险,将海贸的风险,转借到商贩殷实百姓身上,这船回来了,大赚特赚,这船回不来,不是赔的血本无归?
徐承宗有些走神,他低声说道:“你们不觉得费亦应这般做,就是在开赌坊吗?”
“这落子无悔,买定离手的样子不就是赌坊吗?只不过这赌骰子,变成了赌这船能不能回来,这在赌坊里下注变成了认筹。”
徐承宗说完,李贤和李宾言都是一愣,他们发现徐承宗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又有不同。”李宾言思忖了片刻说道:“你看这赌坊赌的是什么?十赌九输,赌的是老板的良心。”
“可是费亦应摆的龙门阵,愿者上钩,而且现如今,去倭国的船十有八九都可以回来,据我所知,这去倭国的船拆股认筹,可不好买,得在费亦应的商会里有关系,才能拿得到,每艘船都是争抢一空。”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理越辩越明,三人就费亦应这买卖,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一番。
李宾言、李贤和徐承宗来到了市舶司衙门,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贤终于坐直了身子,心有余悸的说道:“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陛下开海,困难重重了,实在是这海贸太赚钱了,比在赌坊里一直赢还赚,扪心自问,很少有人能抵得住这等赚钱的买卖。”
李宾言也不知道这种认筹的形势出现,到底是好是坏,他思考了片刻说道:“还是写成奏疏,送入京师,请陛下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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