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弥漫,丈许方圆的区域内,肆虐的狂风不再流动,空气仿佛化作了致密的铁块,传递出令人窒息的压力。位于这片区域正中心的赵铭,几乎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连动一动手指都显得异常僵硬和生涩。
如此强横的威压,毫无疑问是来自天阙境修士。对比明幽境修士而言,天阙境修士体内的灵力已经产生了质的变化,因此单凭灵力本身散发而出的威压,就能够化为实质,影响现实,此刻四周停滞的狂风,就是最好的明证。
顶着四周巨大的压力,赵铭就像卡顿的老旧机器那样,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珠一番转动后,视线很快锁定了十余丈外某处,那里,一个面如冠玉、眉目英挺的中年男鲛人浮空而立,即使双方相隔这么远,赵铭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其身上散发而出的凌厉杀意。而从中年鲛人望向鲛人女子时,眼中流露出的心痛之意能够看出,他必然与后者有着亲密的关系。
目光与中年鲛人交汇不久,赵铭眼前便是一花,只见其鱼尾轻轻一摆,整个人就如天外陨石一般飞射而来,由于速度过快的缘故,空中甚至出现道道残影,一息之后,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强悍风压,中年鲛人已在赵铭五尺之外,灵力带来的压迫则更加强烈起来。
“小子,放开灵灵。”悬浮在空中没有继续靠近,中年鲛人先是瞥了一眼抱头呻吟、身上血迹斑斑的鲛人女子,随后刀锋似的目光凝注在赵铭身上,用力捏紧了一对拳头,极力压抑着其中怒火,声音低沉地道。
面对暴怒的中年鲛人,赵铭脸上的慌乱绝望之色反而迅速退去,他直视着前者的眼睛,仿佛对其中蕴含的怒火完全没有察觉,片刻后,轻轻一笑,嘴唇微动,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一字一顿地说道:“呵呵,前辈何出此言,以我目前受制的情况,可无法抓住这位姑娘,又哪来的放开一说?”
的确,当灵力威压及身时,赵铭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几乎被禁锢住,连动弹手指都颇为困难,抓住鱼尾的双手,自然也就松了开去,所以,此话倒也不假。
中年鲛人胸膛剧烈起伏,忍住将赵铭撕成碎片的冲动,指着悬停在鲛人女子额前的银梭,冷声道:“少装傻充愣,将这玩意移开!”
不错,中年鲛人之所以没有一见面就立下杀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赵铭神识凝聚的银梭,此刻与鲛人女子额头的距离不足一寸,由于灵力很难对神识造成影响,因此哪怕中年鲛人身为天阙境的高阶修士,也无法保证擒下赵铭之前,银梭不会刺入鲛人女子脑袋。
“前辈,只怕我这银梭刚移开,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了吧?”一抹狠色从眼中闪过,赵铭冷笑道,“反正都是死,正好拉一个垫背的,以这位灵灵姑娘的情况,就算侥幸活下来,我想,多半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说话间,赵铭似有所感,低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下的鲛人女子,只见她身体在一阵颤抖之中,其体型又恢复至先前的娇小模样,成熟的面孔也再次变得稚嫩起来,而经历这番变化以后,她的脸庞则愈发苍白。
在这期间,凭借银梭的感应,赵铭清晰地察觉到,鲛人女子的灵魂一阵波动,传递出一种虚弱感,显然,后者的容貌变化,应当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因素,连带着她的灵魂也有些脆弱,这也是神识银梭能够对其造成严重损伤的原因。
“就此罢手,我可以让你离去。”中年鲛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沉声道,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心里很清楚,鲛人女子最应该避免的,就是遭受神识攻击,故而面对赵铭的威胁,虽然觉得憋屈异常,却并不能选择无视。
赵铭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说道:“前辈,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的保证……”
话还没说完,几道破风声突然从四周响起,旋即,又是五个手持蚌壳的鲛人不远处的树林冲出,五人见到僵持的双方明显一愣,随后便摆动鱼尾,迅速来到了这边。
“首领!”
“灵灵?”
五人抵达后,先是恭敬地向中年鲛人行了一礼,随后便发现了倒地的鲛人少女,在一道道难以置信的惊呼声里,他们如欲喷火的目光,豁然集中在了赵铭的身上。
“土人,你好大的狗胆!”
“你把灵灵怎么了?”
“老子要剥了你的皮!”
名叫灵灵的鲛人女子,显然颇受众鲛人重视,当即一句句怒吼声,在半空中响彻而起。
众鲛人愤怒的吼声,此刻在赵铭的耳中,却好比是几只苍蝇在嗡嗡叫,毕竟,此地真正能够做主的,是被称为“首领”的中年鲛人,其余者的态度无关紧要,不过这五人的声音确实有些吵闹,所以他默不作声地让银梭更加贴近鲛人女子的额头几分。
“都住口!”一直关注着鲛人女子情况的中年鲛人,立刻发现了赵铭的举动,心中一急,生怕这个愣头青鱼死网破,当即喝令众鲛人安静下来,接着目光转向赵铭,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吧!”
“首先,我想请这位姑娘暂时陪同我,找到我其余的同伴,然后咱们大家一起抵达先前的湖边,等待澜晶矿的异象结束,双方就可以分道扬镳了。”赵铭微微一笑,坦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他很清楚,尽管阴差阳错之下,自己制住了对方当中的重要人物,可单以银梭为要挟必然不能长久,如果能趁着鲛人女子虚弱之时,与吴游等人汇合,然后互相照应下一起前往湖边,一旦澜晶矿异象消失,这些鲛人就再也无法顺利脱离海水,众人也就安全了。
到时候,即便这些鲛人发现岛外的大船并将其包围,大不了就躲在岛上等待黄风商会的人来救援也就是了。
“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下我的意见……”然而,正当赵铭有些忐忑地等待着中年鲛人的决定时,一道稍显虚弱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意识到声音来源之处的他,登时心中一跳,低下头望去,却是见到不知何时,一枚色泽鲜艳的贝壳从鲛人女子佩戴的贝壳项链上脱落而下,在赵铭视线落在其上的瞬间,无声地碎成一蓬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