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年畅饮半壶酒,慢慢将壶拿开,一双厉目牢牢锁定林苏的双眼:“本座亦曾听闻过兄台风花雪月的手段,是故有一言欲送于兄台!”
“李兄但讲无妨!”林苏道。
“各人均有各人之道,身为文人,不妨高阁为官,不妨茶楼赋庸风雅,修行道上,莫要横加涉足,更莫要坏了规矩。”
林苏微微一笑:“天道之下万条道,但有慧根俱可行。天道并未规定,一人但踏文道,即不可入修行道,李兄却言规矩,此规矩……莫非是兄台自定?”
李道年慢慢俯身:“本座不屑于与你口舌之争,你只需要明白一点足够。”
他的声音很慢,很舒缓,但随着他这一俯身,宛若一座高山缓缓压下,巨大的压力压得风都难渡。
但林苏目光抬起,依然宛若春风:“哪一点?”
“江湖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识时务的蠢货,最终的结果,会是身死道消!”
林苏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此言诚然不错,何止是江湖之上?殿堂之上亦是如此!可是……兄台所言的,不识时务之蠢货,却是贵姓?姓林还是姓李?”
李道年猛然站直!
他这身躯一起,宛若一把长剑虚空而立,剑意弥空!
狂风大作,两名傀儡侍女直接卷出了亭阁!
但林苏,却依然淡若春风,他的手一起,桌上的酒杯托到了唇边。
“林苏,你是赌定本座不敢在瑶池杀了你么?”李道年声音无比的清冷。
“不!”林苏品了口酒:“我不是赌你敢与不敢,而是赌你能与不能!”
能与不能?
李道年瞳孔慢慢收缩:“这算是挑战么?”
“算!”
呛!
李道年陡然拔剑!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几分顾虑,顾虑着瑶池的法度,不便于对他下手的话,现在障碍已然扫清,因为林苏在挑战他,而且明确回答了一个字:算!
既然是挑战,那就没有障碍了!
哪怕身为主家,跟客人动手礼法不支持,但修行道上的规矩支持,这也就足够了!
李道年长剑一出,整片天地顿时苍茫一片。
天苍苍,野茫茫……
草木如遇严冬。
人命亦如草芥。
满天的风,化成了万千小剑,这些小剑,就是苍茫剑道,苍茫剑道,剑世界之道!
遥远的琴岛之上,玉逍遥脸色突然改变,猛地站起,一步踏破长空……
但是,李道年出剑在前,她起步在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到达。
眼看林苏就要在这一剑之下,身如败草……
突然,林苏眉心微微一亮……
月池苑陡然发生改变……
月池苑四周,两座高峰同时升起,一座城池牢牢封锁四周……
城墙之上,一人白衣如雪,正是林苏。
林苏逍遥笛横于唇间,一吹之下,一段玉逍遥都从未听过的奇妙乐曲响彻瑶池!
乐曲逍遥自在。
乐曲萧洒无伦。
乐曲宛若江湖风云起。
乐曲又是乱世江湖之中的那一缕自由自在的魂。
乐声一起,李道年的苍茫剑道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意境一破,苍茫十三剑一剑都发不出来!
就在李道年全身大震之际,高峰之上,一名金甲将军突然出现,一声断喝:“弓如霹雳弦惊!”
哧!
一箭飞来,直指李道年的眉心!
李道年长剑猛起,苍茫剑道之中弥漫的万千小剑同一时间收入这一剑中,硬挡!
轰……
李道年高飞远走,掠过月池,撞上后面的山峰,山峰之上,泥沙俱下,李道年半边身子陷入泥土之中,束发玉冠都碎成了碎屑,披头散发,完全不敢相信。
林苏眉心金光一收,四周恢复原样,他似乎完全没离开过这座楼阁半步,他掌中的酒杯甚至都没有放下,此刻移到唇边,再品一口。
空中金光一闪,宛若一朵莲花开在天际。
下一刻,玉逍遥破空而下。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
身在琴岛之时,她突然看到了月池苑这边的那道剑光,让她后背都冒了冷汗,天啊,大师兄对他下手了。
但等她赶到时,看到了什么?
他在阁楼之中悠然自得地喝酒,而大师兄,披头散发地将自己差点活埋。
这还是大师兄吗?
李道年此刻真正是羞愧欲死。
任何人在意中人面前,总是格外在意形象,尤其是这个意中人还是宗门圣主的独生女时,这种形象更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但今日,他这一辈子从未有过的落魄落入她的眼中。
林苏,你个混账王八蛋,老子跟你誓不两立!
他的身躯一震,稳稳站住……
“你们……在做什么?”玉逍遥目光投向李道年。
林苏道:“我与李师兄在论道,李师兄苍茫剑道,不愧是千年前一代剑神之传承,委实强悍绝伦,竟然能够以身化剑,所到之处,山崩地裂!”
四周无数人影浮现,听闻此言,脸色稍和。
原来刚才这轰然一击,是李道年以身化剑所致,那就没毛病了,大伙儿还吓了一跳,生怕这个异乡人轻描淡写间击败了瑶池第一弟子,如果是那样,瑶池如何在修行道上执牛耳?
李道年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也不知道是缓和过来了,还是羞愧所至,飞身而去。
空中的瑶池弟子,也尽数离开。
月池苑清静了……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告诉我,怎么回事?”玉逍遥漫步而来,坐在林苏对面。
“你家大师兄,真是有病啊!”林苏长长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了,他一来就摆出一幅欠揍的表情,威胁于我!”
“威胁你?”玉逍遥脸色一沉。
“是啊。”
玉逍遥慢慢抬头:“然后呢?”
“然后他出了剑,我也出了招,结果很明显,他牛气哄哄的,转眼间被打回了原形。”
玉逍遥目光闪动:“你的剑道,尚未入剑世界,不可能将他打回原形,所以,你用的是文道!”
“是!”
“所以,他气得半死,而你,也不必乐。”玉逍遥轻轻叹口气:“需要知道,接下来的天道之行,你的文道会被完全封锁,你也会被打回原形!”
“我乐吗?我甚悲!”林苏叹得比她更夸张:“我应你之召唤而入瑶池,接近两个月时间躲在这间破院落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生事不惹事我一辈子都没这么乖过,谁知道突然跳出来一个大师兄,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一顿收拾……哦,结果虽然有点小偏差,但他主动收拾我的这一点不可改变,做客做到这份上,我大概也是天下独一份,请问圣女,我怎么乐?我又凭什么乐?”
玉逍遥一肚皮的不知道如何言说……
他说的每个字都充满委屈,充满正义,充满世俗的道理……
可是结果呢?
是他将大师兄差点打到土里去了……
你这打人的人还委屈,我家大师兄这时候怕不得上梁……
算了,做主人嘛,得对他表示安抚:“这件事情算是瑶池的不对,我代大师兄给你道个歉行了吧?”
“道歉就不必了,跟我说些事儿吧……”
“什么?”
“我想知道昔日燕南天入天道岛,到底触碰了什么禁忌,江湖之中传闻甚多,莫衷一是……”
玉逍遥沉默了半响,终于还是说了……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算是秘密,至少在修行道上高层尽知,你林某人不知,是因为你是半路出家的,你不算是纯粹的修行道……
那还是千多年前,燕南天也上过天道岛。
他发现了天道岛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天道岛,于这片天地之修行人,是梦幻天堂,是修行进步的圣地。
但是,它本身的定位并不是天道的福音。
它跟一个神秘而庞大的宗门相关。
这个宗门名:道宗!
天道岛乃是道宗秘密掌控的一处秘境。
道宗依靠天道岛,吸纳这片天地真正的天骄,以供他用,那个时候的天道岛,其实是这个宗门的收割场,但有天骄成长到可以上岛的地步,就会落入他们手中,由他们掌控。他们掌控了这些天骄,也就掌控了九国十三州的修行道。
燕南天发现这个大秘密,拔剑而起,怒斩道宗看守三百余人,最后一剑斩了道宗与天道岛联系的传送门。
那一战,天道岛上白骨盈野,那就是时至今日依然让人触目惊心的“白骨路”。
那一战,道宗圈养这片天地修行天骄的魔爪直接斩断。
那一战后,天道岛这片神秘的领域,成为九国十三州修行人真正的修行圣地。
那一战,也真正成就了燕南天这位传奇人物的剑神之名。
然而,他也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哪些人?
前期上过天道岛的人!
这些人可都是天骄,而且在天道岛上悟出规则之后,全都成为修行道上的顶天梁,原本一个个光鲜亮丽,主导修行道上的风云。
但燕南天将“天道养奸”的大秘密捅破,也顺手掀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基本可以断定,但凡上过天道岛、而且顺利回来的人,全都是已被道宗驯服之人,否则,你也根本回不来。
这个结论一出,那还得了?
<div class="contentadv">整个修行道顿时乱成一锅粥,那些宗主级别、太上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名声直下九重天,无数人指责他们为异域宗门卖命——明明知道天道岛的阴谋,偏偏守口如瓶,任由各路天骄定期前往天道岛,甚至创造条件送这些天骄身入绝地,那就是铁钉卷脚的叛徒!
那些人如何能容得?
于是,他们污燕南天信口胡言,他们说燕南天是疯子,甚至说他是魔族,有意挑起人族内讧……
另一方面,这些人对燕南天进行了大规模的围追赌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南天跟瑶池有了关联,当今瑶池圣母,当日的瑶池圣女,站在了燕南天身后,任由大浪浮沉,她与他一同面对。
二人同日月、共星空,历八万个日夜,转战亿万里山河,终于将这些道宗走狗尽数除尽。
“天道养奸”这条跨越千年的阴毒大计,也在二人手下正式落幕。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可以窥见风雨之后的那一抹彩虹时,烟雨楼出手暗算,燕南天没能逃过这一劫,中了“绝天咒”。
中了“绝天咒”之人,终生无法触碰天道,所有天道规则,于他尽是绝命之物,他的修为、他的剑道自然也是浮云。
瑶池圣母为他建了一座南天宫。
屏蔽天道,封他之身,续他之命。
燕南天从此居于南天宫内,一步都不能踏出。
如此过了千年……
如果燕南天是个寻常人,在南天宫中,他或许还能再活千年。
可是,他不是个平常人,他的一生注定不能平庸。
这千年时间里,他内心演绎剑道,越来越不可测,终于在二十年前,他的剑道玄机迸发,南天宫的欺天大阵都无法封锁,触发了天道,天诛之下,他灰飞烟灭,一代剑神,就此落幕……
林苏长长吐口气:“因剑而生,因勇而雄,最终却因过于卓越而死……我原本以为千年前的英雄,我只需要佩服两个人,现在冒出了第三人,燕南天,无愧一代剑神也!”
玉逍遥美眸闪动:“除了他之外,你还佩服哪两位?”
“第一位,剑门前掌教独孤世,在黑骨魔族肆虐大苍,亿万民众陷入倒悬之境,他自知出兵就是死,但他依然带领三千勇士出了剑门关,真正是铁血英雄沙场死,我以我血写剑门!”
“独孤掌教,的确令人佩服!还有哪位?”玉逍遥道。
“自然是以八万青丝为人族铺路的一代圣人!”
千年前两大人杰,兵圣,以八万青丝铺就人族之基,独孤世,以三千白骨铺平一国之路,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是他怀有深深敬意的,今日她那个遥远得似乎隔了千年的爹爹,竟然跟他心中最敬重的二人并列,玉逍遥突然有了一种骄傲,有了一种感动……
虽然这个爹爹她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爹爹离世,母亲才解封她这颗生命之种。
虽然人前人后,她从未以燕南天之女而自许,但是,这个名字在她心中还是有着无穷的分量……
玉逍遥一口气轻轻吐出,慢慢低头:“刚才听你说到佩服千年前的两个人,我还以为会听到另一个名字:李泽西。”
林苏的目光也收回了,微微一笑:“我没有将他当成千年前的人,他于我,是本代之人!”
这就对了嘛!
已经死了的人,盖棺定论,该佩服就佩服毫不含糊,而目前还健在的人,就没必要那么矫情了……
玉逍遥释然了:“离天道之门真正开启,还有七日,你入我琴岛吧!”
“入琴岛?你……你不觉得会让某些人不快?”
“纵然有某些不快,也好过你在这里直接动手!”玉逍遥横他一眼。
林苏目光抬起,看看天空,看看月池,认了:“倒也是!”
玉逍遥一步踏出,林苏紧随其后,两道人影长空划步,从月池苑中消失。
月池苑之后,十里开外,一人站在山顶,风气,四周的黄叶飘飞。
一股可怕的严冬似乎扑面而来。
他是李道年。
他的下方山峰之上,有很多瑶池弟子,这些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决不抬头,全都在闭目练功。
他们内心都在打鼓,大师兄不高兴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触他的霉头。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位大师兄不高兴是因为圣女邀这个年轻文人入她的琴岛。
但李道年心头的火苗,又岂止是这个?
今日他遭遇了一场大败!
仅仅一击,他这个修行道上顶天梁中的顶天梁就被他击败。
虽然这是文道伟力,并非修行道上的手段,但他李道年岂是能接受失败之人?管它哪一道都不行!
而现在,他随玉逍遥上她的琴岛,更是直接撩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玉逍遥的琴岛,于她是闺房一般的存在,他多少次想进琴岛,都被拒之岛外,而这个人,却上了两次,第一次是主动求见,她见了,这是第二次,是她主动邀请的!
他遥遥站在山顶,望着林苏进了琴岛,心头大浪翻滚,多年修行的心境,竟然难以安宁。
林苏,请你千万别忘记:天道之路上,没有文道!!!
琴岛之上,百花盛开。
逍遥竹前,也有一枝,林苏和玉逍遥同时空中而落,这朵花儿轻轻摇曳,宛若迎宾。
林苏漫步来到花前,手一起,逍遥笛出,这花儿似乎突然活了,跟他手中的逍遥笛竟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应。
“这朵花儿,就是连通逍遥笛的关键?”林苏手指轻轻抬起,托着花瓣。
“竹生而花隐,竹去而花生,二者同根同源,所以才能万里虚空,实现互通。”玉逍遥微笑站在他身边。
“你瑶池之雅,还真是入骨入心,即便是通讯之物,也是如此独具匠心。”林苏轻轻一笑:“我有一个提议,似乎也颇为风雅。”
“说说看!”
“摘下这朵花,插于你的发间,你我之联,岂非不再限于琴岛?”
玉逍遥心头微微一震,目前她与他的确可以互联,但仅限于逍遥竹下,如果她离开了琴岛,就没办法跟他相联了。
而他提了个建议,他持逍遥笛,我戴逍遥花,纵然天南地北,心念一动就是相伴相随。
世间传讯符多的是,瑶池光是传讯符就不止千个品种,但又有哪种传讯符如此风雅?如此之独特?
玉逍遥轻轻摘下面前的逍遥花,逍遥花在她指尖振翅欲飞。
突然变成了蝴蝶,蝴蝶飞起,投入她的发间,她的发间,多了一朵小花。
她的头发轻轻一扬,小花儿又成了蝴蝶,陷入了她的发间最深处。
她的目光一回,就看到了林苏发亮的眼神,玉逍遥轻轻一笑:“此处有诗否?”
“如果你答应我不想多,我就给你念一首!”
玉逍遥眼睛好亮:“好!”
林苏吟道:“逍遥叶叶为多情,一竹离枝一恨生,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
玉逍遥轻轻吟诵,脸蛋上一丝红霞悄然绽放。
逍遥叶叶为多情,这是专门为这逍遥竹而题的。
一竹离枝一恨生,如果写一“花”生,那是逍遥竹的天然特性,但花字改成了“恨”字,放在这里却是别有一番缠绵。
第三句……
我的天啊,这个……我答应了不多想。
却教风雨怨秋声……
一句话,将最难解读的那种含义,一步推到了极致。
一时之间,玉逍遥心头乱颤,她目光抬起:“可以写下吗?”
“自然是可以的!”
林苏宝笔落金纸,宛若一道流光划过,七彩霞光弥漫整座琴岛。
刚刚从岸边过来的小青,一下子定在湖中,进还是退,成了一个大问题,圣女在琴岛会客呢,还玩出了七彩诗篇,我怎么去?
而遥远的山顶之上,李道年刚刚平息的内心躁动,又一次变成了大火烧山……
就连瑶池深处,某座深宫之中的瑶池圣母,脸色也微有改变,她的面前,也是一朵花,花儿轻轻旋转,传来了琴岛上的信息……
“圣母!”旁边一个老妇人轻轻吐口气:“此贵宾留于琴岛,圣女似乎有欠考虑。”
圣母目光慢慢移了过来。
“此子几乎已是天下敌,瑶池与其相互利用可,但如果与其捆绑,圣母也需要考虑得与失。”
圣母轻轻道:“此子几乎是天下敌,此为实情,但你可知他为何会是天下敌?”
“离经叛道!”
圣母摇头:“为天下敌者,未必只有离经叛道,还有一句刚刚传入西天仙国的文道谚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老妇道:“木秀于林,终归也只是一木……”
圣母轻轻一笑:“梅姨,你可还记得,这同样含义的话,你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说过。”
老妇全身大震,猛地跪下:“属下该死!”
千年之前,圣母还是瑶池圣女,她选择跟燕南天同进退,与各大顶级宗门为敌时,她也劝过她,说的话,真的跟今日所言如出一辙。
这句话被圣母当面提起,无疑是触她最大的霉头。
圣母慢慢站起,走到她的面前:“梅姨,你跟了我千年之久,我知道你对我从无异心,你所思所虑,尽是站在你的角度,为我作出的最优解,然而,世上总有些人,总有些事,让人……”
她的声音停顿了。
似乎一瞬间,思绪飘离了很远很远,她的声音也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此子,很象他!而逍遥,象我!”
梅姨轻轻吐出口气,内心一片狂乱。
林苏很象昔日的燕南天,而圣女,很象当年的你,圣母,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