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饶命!夏王大人之死和小人……可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小的什么……什么也不知道啊……”
屋子之内也是分外逼仄,除了正门和一处破损的窗户便再无路可逃,大太监本想紧锁住房门趁机从窗户溜走,可想到自己笨拙的行动和马羽那鬼魅一般的身影,还是识相地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当马羽直接飞踢踹破屋门飞身而入,木头屋门顿时化作满地木屑与齑粉,像无数把暗器一般击打在大太监的身上脸上,不仅在他脸上留下数道渗血的伤痕,更是将他身上的衣袍也割得破破烂烂,甚是狼狈。
大太监当时就怂了,满脸惊恐,哪还敢继续负隅顽抗,或是想方设法逃亡,当即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毫不顾忌形象地一路膝行至马羽跟前,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紧紧抱住马羽的脚,连连尖声辩解道。
可一开口却是不打自招,着实是让马羽和佃云二人又气又笑,马羽很是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开,居高临下地斜睥着他,嘴角勾出一抹不屑地冷笑,一声冷哼:
“我可曾说过我是为何而来?又可曾提过半句夏王之死?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这般滑稽之举来?”
大太监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地呐呐不敢言。
跟随甘瑞那么些年,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气度胆识实际上早已高常人一等,若是换做其他人找来,大太监未必会像如今这般被吓破了胆,以至于口不择言,可正因他跟随在甘瑞身边那么些年,深知刺客之能,若马羽想要取人性命,那可真是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这让大太监如何兴得起反抗的心思?
看着这么一个无胆鼠辈,马羽是打从心里一阵厌恶,也懒得与他多言直接抽出匕首紧握在手,锐利的刀锋直指大太监的咽喉,冷声嗤问,语气中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夏王被你毒杀身亡,虽然你用的毒药很是巧妙,寻常医师也无法看出任何端倪,只当夏王是重病身亡,可俗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只要胆敢下手,定然逃不过如今这般的下场,你的罪行我等早已查明,我只想问问你便老实回答?”
大太监听闻此言,更是吓得浑身抖若筛糠,脸上涕泪与冷汗横流,没有一丝血色,他也顾不上去擦拭脸上的狼狈,趴伏在地磕头磕得咚咚作响,直磕得额头皲裂,鲜血横流,也不肯停止,口中不住地求饶乞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夏王大人不以我出身卑蔽而轻视于我,反倒将我留在身边,大赏小赏从不间断,我对夏王大人甚是感恩,而今毒杀……毒杀夏王大人实在非我所愿,我也是被逼无奈……还请大人网开一面,我今后定会日日为夏王大人守孝,直到我死去!”
大太监声声哀切,额头上的鲜血与涕泪冷汗混成一团,在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看上去真是万般可怜,似乎确实有悔过之心。
然而马羽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地懵懂少年,这些年他见过太多人当面一套,背地里却又是另一套,知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地道理,对大太监看似万般凄惨、我见犹怜的姿态早已没有了悲悯之心,因此脸色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变化,锐利的刀锋没有偏离半寸,仍是直指着大太监的咽喉:
“你既无才也无胆,我也不信仅凭你胆敢会兴起毒杀夏王的心思,且我们检测过你毒杀夏王所用的毒药,绝非是常人所能随意调配的,你此举必定是受他人指使,不过是他人手中杀人的刀罢了!你最好是立刻将背后主使之人供出,如若不然,我现在就送你下黄泉,去向甘瑞兄赔罪!”
此话一出,登时让大太监仿佛看到了生存的曙光,他咬咬牙微微直起佝偻的上身,偷眼看了看马羽和佃云几眼,感受着他们身上凛冽如锋般噬人地气势,总是忍不住屡打寒战,可他仍是微微壮着胆子,咬牙向马羽言道:
“若是……若是小人供出指使小人毒杀夏王之人,不知马羽大人……可否放小人一条生路?让小人用余生却为夏王大人赎罪?”
这下着实是让马羽和佃云二人气到发笑,马羽双目绽出骇人的精光,刀锋猛然迫近大太监的咽喉,锐利的锋芒刺得大太监颈下皮肤破开一直粗的细口,鲜血止不住地向外渗出:
“你是个什么东西?!甘瑞兄待你不薄,你却毒杀于他,我没有直接将你斩于刀下,已是念在你并非主犯,对你网开一面,你有何脸面胆敢与我讨价还价?!”
颈部的刺痛更是吓得大太监面无人色,只感觉自己的性命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内,当下也知晓自己没有与马羽讨价还价的资格,再也不敢顾左右而言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统统毫无保留地倾吐而出:
“马羽大人……佃云大人明察秋毫,小人虽然确实是最终下手毒杀夏王大人之人,然而真正想要置夏王大人于死地的,却并非是小人,小人只是受他人所迫,逼不得已而为之啊!”
“小人早在夏王大人起兵初时,刚引众加入宋王麾下,出任征虏大元帅一职时,小人便已跟随在夏王大人身边,为夏王大人管理生活琐事,早年倒也是一切顺畅。前些年宋王部下内战,夏王大人突围而出,西进西蜀自立为夏王,我也受封大太监一职,是最为接近夏王大人之人。”
大太监似乎陷入回忆之中,面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畏惧,开始略显平静地叙述起过往的经历,马羽也不拦他,他同样需要从大太监口中,捋清楚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正当一切顺风顺水之时,突有一名来客求见小人,此人一口随州口音,自称是小人的同乡,带了不少好酒宝物前来拜谒小人,自打夏王大人加入宋王麾下后,就背井离乡,小人也许久未曾见过同乡人了,当时倍感亲切,便与那人来往密切了些。”
“起初小人只不过以为那人是同乡来客,试图走小人的关系,从夏王大人那谋求一官半职,这种事情也并非是初次,小人也并未在意;可直到后来,那人带上重金上门,向小人袒露了身份,让小人寻机刺杀夏王大人,小人方才知晓那人竟是他人的帐中幕僚。”
“他人?你说的究竟是何人?”
马羽很是不满他说话留一半的态度,当即将手中刀锋更加逼近了大太监咽喉几分,几乎已经贴在了他的皮肉之上,若是大太监再敢搪塞半句,就会被马羽手中匕首给夺走性命。
大太监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可不知为何,在这种性命危在旦夕的关头,他却是露出满脸为难之色,嘴皮子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实在是不敢,只得满是哀求地看着马羽,嗫嚅道:“大……大人!小人是真的……不能说,也不敢说啊……”
马羽却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冷漠地态度没有丝毫变化,大太监顿感绝望,满脸惴惴不安与踌躇不定,似乎在考虑应当担忧眼前的生命安危,还是日后未知的威胁,彷徨良久,眼见着马羽神情越来越不耐烦,他似乎还是觉得眼前的安危更为重要一些。
于是他狠下心来,咬咬牙就欲将隐藏在后方的幕后黑手全盘托出,大不了等送走马羽和佃云这两尊瘟神之后自己就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跑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即便幕后之人再怎么神通广大,想来想要找到自己也是大海捞针,没那么简单。
思量于此,大太监的心中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贪图那笔钱财而选择背叛夏王,自己在夏王手下吃香喝辣,整日清闲无所事事,可不比现在担惊受怕要来得清闲,与此同时,他心中也莫名地放松下来,大太监长叹一声,终于是颓然地开口说道:
“想要杀死夏王大人的是……”
马羽耳朵竖了起来,想要仔细听清楚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可只看到大太监张开嘴,还没等他将那个名字说出口,耳尖的马羽忽然听闻一道破空声在窗外突兀地响起,眼角余光似能看到一道寒光急袭而来。
“敌袭!”
马羽浑身寒毛炸起,目眦欲裂地冷喝一声提醒身边的佃云,与她的身影同时向后撤开退至墙角。
可身形刚藏入墙角阴影的瞬间,马羽便后悔了,他清楚地看到袭来的寒光在半空中兜出全然不符合常理的诡异弧线,简直像是生命力旺盛的灵活鱼儿一般,可袭击的目标却既非马羽,也并非是佃云,而是跪倒在地,仍未反应过来的大太监。
“杀人灭口!”
四个字瞬间跃入马羽的脑海,马羽硬生生止住自己后撤的步伐,将身为刺客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整个身形迅疾得仿佛空中的一条黑线一般,急速向着大太监身边冲去,试图为他挡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然而即便马羽的反应已然堪称神速,却依然是慢了半拍,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寒芒无法阻挡地直接刺入大太监的后心,炸出一团妖冶的血花。
大太监双眼圆睁,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嘴巴同样大张,整个人的表情既是震惊也是惶恐,显得分外狰狞,仿佛从没想过,幕后黑手竟然安排了人潜伏在自己的身边,只待自己要说出幕后之人的身份,就将自己置之死地。
马羽火速来到大太监身边,一眼就看到大太监后心插着的一把精致的梅花镖,而大太监的心脉已然被这小小的梅花镖给尽数摧毁,当场倒下了。
马羽迅速扭头望向窗外,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头扎短马尾的纤细身影,转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密林之中。
“是谁?!想要杀死甘瑞的!究竟是谁?”
马羽扶住大太监歪倒的身子,看着生机在他的眼中不断流失,立马急冲冲地质问道,想要在其死前探出幕后黑手的消息。
大太监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那梅花镖不仅破坏了他的心脉,连他的肺腑都一并破坏了去,他张嘴想要说话时,胸腔却传来如同破风箱似的嚯嚯声,竟是直到死去,却也连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
“混账!”
马羽有些出离愤怒,明明只需再多几秒,他就能够知晓想要毒杀甘瑞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没想到却全被那道诡异的身影给毁了!
他有些控制不知自己的理智,只匆匆向佃云留下一句:“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动!”
接着,身形瞬间冲破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窗,飞速朝那道身影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