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在念诵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佛经后,轻轻的摇动了盂兰铃,清脆悠扬的铃声弹指间响彻了整个雁鸣湖。
继而传至了长安城内,城内万雁寺内的古钟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禅房内黄杨大师,看着钟鸣,听着铃响,宣了数声佛号后,便朝着那座雁鸣湖走去。
雁鸣湖岸边,七念虔诚的朝着铃声响起的方向行礼,他恭敬的说道:“恭迎佛祖法器盂兰铃,降临人间国土。”
无论是苏玄还是崎山大师的亲传弟子,都不会让七念如此的毕恭毕敬,唯有佛祖当年遗留的盂兰铃被摇动时,才会让他如此的虔诚恭敬,因为盂兰铃响,必然会揪出隐藏在世间的冥王的儿女。
李慢慢听着铃声,感知着铃声带来的某种变化,说道:“可我还是想不明白,苏玄让观海摇动盂兰铃,究竟有何深意,我家小师弟又不可能是冥王的儿子。”
当年世间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齐聚荒原那道黑色的沟壑前时,他也在荒原。而后在宁缺进入书院前院时,他便看到了那把大黑伞,虽不明白那大黑伞究竟代表了什么,可自卫光明在荒原对他小师弟进行试探后,他已然看了个真切。
可他还是难以理解,为何本应该是冥王女儿的桑桑,却能够在雁鸣湖畔大放光明,真很矛盾,他自然也很焦虑。
七念听后冷冷的说道:“虽然苏玄这个人我很是厌恶,可既然盂兰铃响,那么今日困扰了修行界十几年的那桩旧事,也该出个结果了。”
李慢慢说道:“可即便有了结果,这里是长安,君陌会来同你讲道理。”
七念冷哼道:“已经开始了,冥王的儿女就要现出真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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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烦人的鸦声汇聚在一起,从雁鸣湖畔远处的那片青天下传来,观战的众人随这鸦声看去,只见随鸦声而至的黑鸦,遮蔽了远处那片青天的大半。
盂兰铃声更盛,已经被苏玄放在桌上的七卷天书无风自动,最上面的那本天书天子卷,更是直接翻了大半。
见此情形苏玄抱着酒坛子痛饮,他看着坐在椅子上,却昏昏沉沉的天谕大神官,说道:“师叔,冥王之女显露真身,这才是真相,你先前看到的不过是冥王对你的干扰。”
天谕接受昊天的神谕令,所以他必须要让天谕大神官,亲自向世间公布冥王之女降临世间的消息,否则哪怕真相就在眼前,也依旧会有很多人为桑桑赴死,毕竟桑桑在先前可一直都是卫光明的传人。
看着盘旋在桑桑头顶的黑鸦,天谕大神官起身说道:“苏师侄,无论我现在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更不会如你所愿,我依旧相信光明,依旧相信光明会绽放于桃山之巅。”
他是天谕自然相信昊天的神谕,相信自然就不怀疑,若是不信那又何必去相信呢?
苏玄说道:“可掌教大人,会如我所愿,或许你相信的光明,只是冥王也说不定,毕竟昊天与冥王在天上相抗衡了许多年,连书院的浩然气,都能模仿昊天神辉,更何况是能够为冥王指引坐标的冥王之女呢?”
天谕大神官重重的咳嗽了好一阵后,目光坚定不移的说道:“可我相信昊天,给迷途的羔羊的指引。”
说罢这位已经命不久矣的天谕大神官,在程立雪的搀扶下走出了苏府,上了天谕院诸生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这座雁鸣湖。
露台上!
叶苏皱眉道:“天谕大神官,耗费了剩下所有寿命,得到的神谕,不值得相信吗?”
当下的情况,他也看不清楚,盂兰铃响后,黑鸦遮天蔽日的席卷至宁缺的黑瘦小侍女头顶,可铃声依旧,却未见黑鸦有何动作。
苏玄看着黑鸦罩顶的桑桑,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我们去相信天谕的预言,而是昊天需要我们去相信,天谕大神官的收到的神谕。我们若是选择相信,那么事情自然会朝着我们相信的那个方向发展,可我若选择不信呢?”
叶苏轻笑道:“此言,颇有些不道!”
苏玄微微一笑,回答道:“不道?昊天是道,道却不是昊天,所谓道可道,非恒道也,道本是道,佛本是道,魔本是道,世间万物皆是道!”
露台上众人,听着苏玄这般话语,纷纷陷入了沉思,因为这样的话,又苏玄说出,便有着许多不同的意思。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若是由个普通修行者说出,那么必然会被裁决神殿,执以裁决,可苏玄不同,那是一位六境的修行者,更是道门知守观的山门弟子。
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极有深意,又有谁敢于站出来执行裁决呢?
没过多久观海手中的盂兰铃脱手而出,飞向了桑桑头顶的那片青天之下,形似小钟的盂兰铃,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无量佛光。
佛光中黑鸦化作了黑暗的气息涌入了桑桑体内,刹那间阴寒的气机,从桑桑体内涌出,散逸向了雁鸣湖,刚才被昊天神辉煮沸的半座雁鸣湖,在这阴寒气息的侵扰下,又一次结了一尺厚的寒冰。
夏侯看着袭来的阴寒气息迅速抽身后退,不过这阴寒气息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了手持大黑伞的宁缺。
宁缺惘然的看着无量佛光下,不断被黑鸦化作的黑暗气息冲入体内的桑桑,他看着尚未出手的后山师兄,他艰难的起身,打开了那把大黑伞,跑向了岸边!
他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所以无论桑桑是光明之女,还是冥王之女也好,他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桑桑。
雪桥上!
不久前赶到的君陌,那口宽厚的铁剑已然出鞘,他看着那佛光,很是愤怒的说道:“凭借一道佛光,就想要断桑桑的性命,唐律未曾有此言,古礼未曾有此议,所以这盂兰铃今日行为,无理!”
他不清楚大师兄为何还不出手,更不清楚老师还在观望,可他的铁剑,已然决定要去讲道理了。
小师叔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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