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意正浓,一夜霜满华。
虽立春时遭了旱魃之灾,但好在斩杀及时,朝廷又派工部地元门修士奔赴各地梳理地炁,因此遭灾并不严重。
田野之间,寒霜覆黄土,断茬的麦秆排列成行,草木成灰裹于其中,肉眼可见淡淡雾气氤氲飘荡。。。
城隍土地庙香火护佑之地,地炁清宁,灵炁丰沛,虽生不出灵草奇葩,但却五谷丰登,足以养活境内百姓。
田间小道,背弓持叉的乡勇相伴而行。
“林老弟,今日可有收获?”
“只猎到几只山鸡,不过府兵已清扫过这片山区,我想进山一趟弄只野鹿,也好趁着城隍庙会换些银钱。”
“啧啧,今年城隍庙会货郎们怕是来得少,都去了仙泉县凑热闹。”
“哎…可惜囊中羞涩,否则定要去给府军将士鼓劲,也不知咱永安能否拔得头筹。”
“那还用说,这并州谁能比得上王校尉…”
乡勇们嘻嘻哈哈,身形逐渐消失。
这只是永安一地,并州各县百姓几乎都在谈论此事,城狐社鼠们也在赌场争先下注,官道之上,亦有奔马车队向仙泉县汇聚。
当然,凡俗百姓只是看个热闹,却不知这件事背后酝酿着多大的风波。
……
渠城码头,人头攒动,船只往来不断。
两排身着血浮屠的军士分开人群,一辆战车被两匹战马牵引缓缓前行,车前青铜兽首狰狞、两侧祥云浮雕间密布符文,随着双轮滚动,竟隐约有龙吟虎啸之声。
“来啦来啦!”
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和江湖客顿时沸腾。
“这便是六仪战车?”
“没错,听说还是刘校尉上次破敌有功,太子亲赐。”
“怎么没鼓?”
“要你操心?排教底蕴深厚,还弄不来一只鼓?”
“说的也是…”
刘家兄妹三人站在码头大船前,听到远处百姓议论,不禁相视一笑。
刘大麻子摸了摸脑袋,“这东西笨重,山中地形复杂一直放在库房吃灰,没想到竟用在此处。”
刘宣点头道:“也算壮了一番声势。大哥,封魔窟不容有失,我留在此地镇守,咱不争虚名,你与小妹多加注意,万事听从王兄意见。”
“放心,我晓得。”
刘大麻子连忙点头,随后看向远处,“王兄怎么还不…哎,来了,好大的鸟!”
周围人群也是一阵沸腾。
只见远处街道之上,王玄带着十几名军士策马而行,丑佛儿扛着巨斧相伴,地上牛犊大的黑狗随行,天上一声嘹亮鹰啼。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们后方。
那是一只两人高的巨鹰,褐羽闪烁金属光彩,金色利爪行进间碎石四溅,琥珀色的鹰眼左顾右盼,虽隐现凶光,却无人畏惧。
皆因这巨鹰不仅鹰喙套着铁笼,后方还拉着一辆木制战车,玄黑如墨,上方以红布盖着一个圆形物事。
莫卿柔也一袭白衣策马跟在王玄身边,头戴斗笠,透过白纱打量着四周。
一行人来到大船前下马。
刘大麻子啧啧称奇,忍不住问道:“王兄,你怎么弄了头鹰怪拉车?”
他是镇邪府军校尉,自然一眼认出鹰怪。
王玄面色平静摇头道:“永安底蕴不足,弄不来凶兽,连战车都是临时赶制,玩玩便可,反正他们又没说战车不能飞。”
刘宣顿时哭笑不得,“估计会有人聒噪。”
王玄淡然一笑,“那王某正好有借口退赛。”
没错,他存心就没想赢。
军鼓戏消息传出后,弄得各地人心沸腾。
王玄也曾想争一下,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令他没了念想。
萧仲谋将事情炒的这么大,就连其他州府也跃跃欲试,想要重现当年盛况。
毕竟大燕立国三百载,从乱世中逐渐恢复,国力日盛,也是时候该显摆比较一下,且正值府军改制开荒,军鼓戏最为适合。
可惜按照古礼,这军鼓戏竞赛通常是在立冬时节进行,临时操办自然比不过并州,索性定在来年。
但各家法脉却动了心思。
五仙堂、排教,还有一些炼器门派纷纷下场,凶兽、战车、军鼓没少花心思。
三家相争为的是穷奇军权利。
而这些法脉,则是为来年造势扬名。
永安自然比不上这些法脉底蕴深厚,莫家家主莫观潮想安心下放,也不敢动作太大。
王玄便想出了这个花招。
鹰怪是坎元山脉时俘虏,用《妖变经》秘法驯养,平日由搜山军使用,早已不是秘密。
赫连成《龙虎坎离志》上倒有个《玄虎车》,也是法脉重器,只是炼制颇为麻烦,根本来不及,所以王玄便请木客部族在山中找到一株巽雷木,再由陈墨刀制成木车。
山中有风桐老树,其质疏松,若生于灵窍之中,便能吞吐灵雾形成天然幻阵,若被天雷劈死,又枯木逢生,便称为巽雷木。
巽雷木质地较轻,但却坚硬如钢,陈墨刀刻录阵法,一经运转便自生云烟,风雷滚动,再由鹰怪飞翔牵引,便如仙人驾车而行。
威力还在其次,要得就是排场。
正如王玄所说,他们又没规定战车不能飞,若没人反对,便风风光光抢个名次。
若不让参加,也对永安父老有个解释。
听完王玄解释,刘家兄妹目瞪口呆。
刘宣想不到王玄竟玩出这种骚操作,苦笑道:“王兄,军鼓车戏,比的可不只是速度…”
说着,忽然看向莫卿柔,恍然大悟道:“前几日听闻王兄已与莫家定亲,这位便是莫家小姐吧,王兄此意是要置身事外?”
王玄点头沉声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永安如今要的是稳,明年再争不迟。”
“王兄说的是。”
刘宣若有所思微微点头,拱手抱拳道:“仙泉此时必然已龙虎汇聚,我大哥也无意争抢,还望王兄多加照拂。”
“那是自然。”
闲谈过后,众人登上大船,随着排教水手一声嘹亮口号,顿时扬帆起航,离开码头。
仙泉县在并州南部,与渠城运河相连,两日后立冬之前刚好到达。
王玄与莫卿柔是贵客,自然安排在二层船阁风景颇佳之处。
进入船舱后,莫卿柔掀开斗笠,露出绝丽姿容,小心看了王玄一眼,又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一时间,船舱陷入沉寂。
莫夫人动作太快,次日便催促莫怀闲,王玄也是利落之人,请郭鹿泉做媒,带着礼物上山城定下亲事。
王玄与莫卿柔还未相熟,便已有了婚约。
“那个,卿柔,这里可曾习惯?”
“大人放心,卿柔非是娇惯之人。”
“卿柔有何喜好?”
“嗯,喜好颇杂却无沉迷,什么都会一点。”
“哦,也好。”
尬聊两句后,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墙壁之上,画魂白琴眼睛忽然动了一下,望向船舱内唯一的床榻,眼中满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