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些杂乱无章的三棱钉就可以知晓,氐秦士兵必然不是乖乖的将三棱钉按照一定的相隔距离,一排排,一列列的规整放置的。
那样做也太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
看这些三棱钉杂乱无章的样子,刘裕就可以推断出,这些士兵在做事的时候,并没有太用心。
不过就是随意抛洒的,于是,三棱钉的厚此薄彼,东多西少,就是可以得到解释了。
被集中抛洒了三棱钉的地方,一般三棱钉就会聚集在一起,显得十分密集。
但是,士兵站立的地方,因为放置的士兵也不想伤到自己,所以,在他周围大约三尺左右的地方,三棱钉就会相当稀疏,甚至根本就没有。
只要找到这样的区域,串联成串,晋军就可以顺利通过这片危险区域了。
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刘裕便十分用心的在寻找,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小心翼翼的从襄阳城楼后身的三棱钉阵之中通过。
渐渐的,在昏暗月光的指引下,刘裕惊喜的发现,前方的三棱钉阵,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看到眼前的情景,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刘裕,终于算是轻松了些。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
“就快熬到头了!”
熬着这个词,用来形容兄弟们现在的状态,再合适不过,刘裕很清楚。
就这样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不说是那些士兵堡民,就说他这位新进的云麾将军,都因为爬行的时间过长,动作也基本不敢变换,已经感觉肌肉紧张,胳膊腿发麻。
“将军放心,我们能坚持!”刘裕的话就是战士们的希望,在即将到来的胜利面前,他们的精神空前的振奋起来。
“老夫也能坚持!”
“寄奴,你大胆的往前走!”
刘裕的耳朵嗡的一下,他无奈暗忖:这个老沈还真是,有谁关心他的心情吗?
刘裕的神经高度紧张,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心尖一颤。
老沈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还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裘毛大氅,红缨枪。
老沈感觉,他现在已经和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有了七分神似,三分形似。
既然是这军中的一员就必须要担起这份责任,老沈也开始给士兵们鼓劲。
就这样又爬行了几十步,眼看他们就要冲出三棱钉阵的包围,众人心中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路,真是不容易啊!
虽然因为骑行变步行,步行又变成了爬行,耽误了许多时间,但总算是把绝大部分的士兵性命都保住了,也算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啊!”
“他娘的!”
“这里还有一个!”
越是要成功的时刻,人的思想就越是容易松懈,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一个处于外层边缘的士兵,一直以来都很谨慎小心,动作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不敢有一点的偏移,一直以来都是沿着前方兄弟们已经开出来的路径在爬行。
然而,就是在这即将可以换一个姿势,站起来行走的最后一个刹那之间,他却恍了个神。
或许是前方一片坦途,根本已经看不到闪亮的三棱钉,或许是就连城楼上的女儿墙都已经看不到了。
他便松懈了一点,仿佛被希望指引,整个人热血翻腾,无法抑制。
就在这个最后的瞬间,爬行的动作变了样,注意力也不再集中,他猛地向前爬了几步,想要结束这种憋憋屈屈的行进方式。
却没成想,就在他的正前方偏东方向,不足一尺的地方,居然还暗藏了这么一枚三棱钉!
这枚三棱钉相当的狡猾,它深深的嵌进了泥土里,从表面看,尖端都不明显,不认真看,你根本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结果,这位倒霉的小兵就被也许是这一片区域内最后一枚三棱钉给戳了个正着,就在他破口大骂的同时,鲜血登时从他的手臂里喷了出来!
三棱钉牢牢的扎进了小兵的血肉之中,他想用点力,将手臂抽开居然都不可能!
因为创口太大,若是他强行这样做,血只会流的更多,创口只会更大,在这襄阳城下,他们根本就不具备救治的条件。
如果这样操作,只会让士兵丧命更快。
他被戳中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猛地被来了这么一下,哀嚎顿时就冲口而出。
“怎么回事?”
“有人!”
遥遥望去,那氐秦的角楼之上,竟然有了动静。
火把顿时冒了出来!
就在高约十丈的巨大的襄阳城墙之上,城楼范围之内,几个小兵正盘腿而坐。
在他们的身下,是削的长长圆圆的樗蒲子,在火光的映射下,樗蒲木子一面上的小鸟,清晰可见。
哨兵们在干什么,不言自明。
要说这些城墙上光芒万丈的火把,也算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如今的氐秦军营中,赌风甚重,几乎每个军帐内都在开赌局,有钱的赌大的,没钱的就赌小的,反正只要有机会,每个人都可以拿起木头子过一过瘾。
但是,若是这城门楼上没有火把照明,这赌局也绝对开不起来,到处都是黑乎乎一片你就是想赌,你也看不清楚木头子啊!
然而,也是老天爷给机会,每一座城楼上,为了瞭望和守卫,火把都是必不可少的,不只是要有,而且还要尽可能的安置更多。
这几乎可以把女儿墙以内的城楼上都照的亮如白昼,这么好的条件,城门楼上还没有大小将军来管着。
要是不开赌,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于是,每到入夜,负责晚间在城楼上巡逻的士兵就会格外的兴奋,就连符睿都偶尔怀疑,这些士兵莫不是都变成了夜猫子,怎么一到值夜班,精神头就这么大。
士兵们也不是没有眼力的,在城楼上赌,当然有一定的风险,于是,他们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赌,就算是赢大了,也不敢太过兴奋,就怕被符睿发现。
正是托了这个福,刘裕他们才能安然无恙的从襄阳城后侧的城门楼下通过。
否则,即便是北府兵们一直刻意保持低调,努力掩饰行迹,也绝对不可能丝毫不被秦军发现。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还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
偏偏北府兵就是运用分兵突进的方式来到了襄阳城的脚下,偏偏襄阳城内赌风盛行,根本就没有人用心观察敌情。
种种的巧合串联在一起,这才让刘裕等人在氐秦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够安然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