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宝船。
手术台上，七个人参娃娃一字排开，安静地躺着，李彦再度为它们清除污秽，排毒养颜。
在如今这个大环境下，所有的手术都不是一劳永逸的，尤其是邪气污秽，还会再度感染。
山神土地的速度缓慢，而似人参娃娃这种必须通体纯净的存在，平均每隔十数日就要动一次手术。
此时运刀如飞，很快挤出大半桶黑泥，七个粉凋玉琢的娃娃通体舒泰，跃下手术台，齐齐躬身：“谢老爷！”
李彦道：“你们要保持最纯澈的状态，种出来的灵果，才是集清气灵性于一体，美味无穷。”
七个娃娃齐声道：“是！”
这并非虚言，近日来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净坛使者，连连蹲守偷吃供品，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李彦身边同样有一个抱着大梨子啃的龙女，眼睛美得眯成一条缝，吃完后甚至舒服地揉起小肚子。
也许在千年之前，这只是寻常的生活，但在饥饿了许久后，再享受到这样合格的灵食，实在是太舒服了，龙女由衷地发出感叹：“真好啊！”
相比起她的享受，旁边的如意宝珠反倒沉浸在学习之中，带着佛宝舍利子，悬浮于一卷三藏真经上。
这是十三太保中的朱五搜寻到的《宝藏经》，自从得李彦拜托后，陆炳就命锦衣卫在大明各地寻找，已经寻到一卷《宝藏经》和五页零散的《大般若经》，快马加鞭，送往京师。
原本的目标，是帮助如意宝珠扼制陶仲文手里的舍利子，结果后来陶世恩的倒戈，救出了太子亡魂，万圣公主甚至没撑到这些三藏真经抵达，就直接暴露……
现在到了李彦手中，仔细翻阅之后，交予如意宝珠。
百鬼夜行图里的《涅盘经》只有一张残页，却得倭国灵力供养，佛性灵光十足，这种散落在民间的经书，灵气大损，需要供养，正好如意宝珠也希望恢复当年的神威，连带着佛宝舍利子，三件大不如前的佛宝共同努力起来。
李彦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再看看龙女，有些无奈。
龙女赶忙放下手，直起腰来，白净的小脸微微泛红：“我是不是吃多了？”
李彦倒不吝啬这些灵食，只是他一向比较努力，对于好吃懒做的行为就有些看不顺眼，但转念一想，捧珠龙女的生活原本就是如此，一定要对方完全改变倒也强龙所难：“不多，你也饿了许久，饱餐一顿也是应该的。”
龙女听了更不好意思：“等会儿我跟你出去吧，见一见皇帝，让那些道士也乖些，别跟你对着干！”
李彦眉头一扬：“是宝珠器灵告诉你，明日我要去东岳庙召集群道？”
龙女打抱不平：“是啊，我还知道那些道士，对你不服气呢……你愿意当凡世天师，是屈尊纡贵，他们应该庆幸才对！”
李彦失笑：“这倒不至于，天师责任重大，扬天地之正教，除人世之邪氛，在如今的世道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做好……”
“至于不服气，单单是我以医者的身份，为道门魁首，就有太多人不愿意了，这种成见亦是不可避免。”
陶仲文倒台的消息还是扩散出去了，锦衣卫缉捕番僧的行为，落在了有心人眼中，被认为是他清除前任天师影响力的第一步。
李彦懒得解释，直接放出消息，准备就在大慈恩寺，召集道门各派。
这种见面虽然是非正式的，却也可以视作新任天师的第一次露面，各派自然相当郑重，也憋着一口气。
陶仲文是正一神霄嫡传，任天师时，不仅皇家道观朝天宫和神乐观对其不满，正一道的符箓三宗也貌合神离，如今李彦更是游离于外的道医。
以这种身份为天师，群道自然有所不服，明面上不会如何，暗地里指不定就有些斗法的手段。
龙女要出面，是准备以“昭灵沛泽普佑龙王之神”的身份来震慑各派，李彦却觉得没有必要，那太欺负人了，不过对于这份挺身而出还很欣然的：“明日的大会将有许多人参与，你不怕了么？”
龙女脖子扬起：“不怕，我是龙神，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很有精神，值得表扬！”
李彦有些惊喜。
龙女的惧劫他一直放在心上，相比起之前一味的胆小怕事，这份基本的判断和勇气，已经来之不易，也不是各走极端，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走女，这就很好。
龙女骄傲地挺起胸膛：“是呢，我觉得好多了！”
李彦眉头扬起：“各派总结过，九劫残余下的劫力，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排出体外的，但那个速度异常缓慢，我将你从西海龙宫带出，距今不足两年半，就能够初步摆脱极度的惧怕，可见劫力祛除了不少……是因为环境么？”
他看了看如今的环境，摇了摇头。
神乐宝船固然好，但还不算优秀的福地灵区，如果区区宝船就能速速摆脱九劫的影响，那些名门大派的前辈也不至于被锁在禁地里面。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李彦再度打量了一番龙女，突然道：“你在睡眠时，是否有特殊之处？”
龙女怔住：“啊？”
李彦道：“你苏醒时的修炼并不勤奋，反倒是常常睡眠，此前龙婆也是靠睡眠苟延残喘，我才猜测是不是你们龙族睡眠时有某种优势，让劫数之力加速消散？”
龙女一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好事的模样：“我不知道啊，就是每次睡完起来，感觉挺舒服的，却特别容易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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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结合龙婆的审讯收获，目光一动：“你现在就在此处睡一觉，放平心态，和往日一样。”
龙女看出了他的郑重，也没什么礼仪的男女大防，哦了一声，心态贼棒，倒头就睡，不多时轻轻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原来如此！”
李彦立刻发现，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她的全身上下都与外界关闭了交互的通道，为之恍然：“凡人修行者的劫数后患难以驱除，是因为他们不断受到天地污浊的影响，而龙族由于先天肉身的优势，睡眠时可以完全隔绝外界的污秽，展开自愈能力……”
“如此得天独厚的睡觉，还真是练功了，只是睡醒后会更饿，因为在自愈过程中，她消耗的完全是自身的能量，醒来后身体当然传出饥饿的信号。”
李彦的治疗，是一场从外至内的手术，龙族的自我封闭，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自愈，只要灵食管够，让她能够放心睡眠，劫数都能通过自愈挺过去。
当然，单个龙族可以这么做，考虑到龙族庞大的数目，肯定是负担不起的，所以最后四海龙族还是选择了撤离，难怪撤离时不慌不忙，西海龙宫也有结界布置。
“靠着吃了睡睡了吃，龙女的惧劫可以逐渐平复，那么其他神佛，是否也在沉睡中，抵抗劫数的影响？”
李彦由此再度延伸。
他能发现这点，对于龙族更了解的神佛没道理看不出来，甚至于早在天地异变的时候，那些神佛就该想到办法，进入自我休眠，隔绝与外界的交互，等待着转机的到来……
而相比起来，不问世事的神仙佛陀都可以沉眠，包括土地山神不出现，也没有大碍，唯独十殿阎罗不能罢工，否则轮回受阻，世间势必大乱。
十殿阎罗当时满怀怨气，说是他们顶住了压力，使得地府依旧运转，这还真不是假话，李彦对于变成怪物，依旧不离岗位的阎罗生出敬佩，更坚定了要治好他们的决心。
但同时对于净坛使者的出现，又有了疑惑，别的神佛都不见踪迹，八戒为什么既能种人参果树，又可以出来偷吃供品？
龙女呼噜呼噜睡得很香甜，李彦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对比小白龙镇压两界缝隙的凄惨，如此潇洒实在没有道理，莫非手中真的有能平复天地污秽的神兵？
龙女这次醒的很快，仅仅睡了两个时辰，就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后关心地问道：“我睡觉有帮助么？”
李彦道：“有帮助的，我以前错怪你了。”
龙女嘿嘿笑出了声。
以后可以奉旨睡觉了！
但李彦并不准备放过这位大好帮手了：“你会变化之术么？”
龙女小心翼翼地道：“会一点点，你要我变作谁啊？”
李彦道：“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龙女舒了一口气，摸了摸头顶上晶莹的龙角：“那倒是可以，我的角上还留有三哥的法力呢，扮起来应该挺像的，只是扮成三哥后要做什么呢？我可没有他的高强武艺……”
李彦知道这位敢出去见陌生人就不错了，直接拉去战斗还没到时候，安慰道：“放心吧，你只有一个简单的任务，帮我确定一下，这段时间投食的净坛使者，到底是不是他昔日的二师兄，如果是，我准备跟这位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