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得倒是够隐秘的……”<br/><br/> 在小黑的引路下，李彦来到了童贯的第七处宅院，也是最隐秘的据点。<br/><br/> 相比起前六座的豪宅大院，这里就是普通人家，大半地方有平民居住，平日里的吃食供应，也是由他们提供，五个干儿子只负责看守后面的密室就行。<br/><br/> 也就是小黑麾下的猫猫往来，不引人注意，换成是官兵搜查，区区五个阉人往密室里面一躲，根本查不到此处。<br/><br/> 李彦化作半人半鬼的状态，飘了进去，就见五个阉人正在围着交子打量，露出担忧。<br/><br/> “贾老大，这交子能不能换到钱啊？就这一张纸，就抵五百贯，我总觉得不踏实！”<br/><br/> “放心，这是川峡行会发行的交子，一万贯钱虽然不少，但还不至于让六大商会赔上信誉，就连大人在时，也是信任的。”<br/><br/> “可大人走后，他们就不认账了啊……”<br/><br/> “商贾都是如此，何况大人的交子我们没有拿到，只有收据，自然拿不到钱，现在有了这交子，不怕他们不给！”<br/><br/> 李彦默默聆听。<br/><br/> 宋代初期在四川出现的交子，被认为是全世界最早出现的纸币，但这背后其实不是什么先进的文明成果，而是一种被逼无奈的举动。<br/><br/> 宋朝从开国起，在收税方面就是尽可能的榨取搜刮，在消灭南方政权时尤甚，其中被搜刮得最狠的就是四川地区，后蜀被灭后，其金银绸缎全部运进汴京，这倒也无可厚非，关键是连铜钱都不放过，同样全部搬进汴京，以致于四川百姓连铜钱都没得用，只能用铁钱。<br/><br/> 而铁钱又太重，比如当时买一匹上好的绸缎或一匹马，需要两万文铁钱，重达一百多斤，相当于背着一个大活人去买东西，再加上四川造纸业发达，又有飞钱作为参照，民间诞生出了“交子”这种纸币，同时爆发了一场场农民起义。<br/><br/> 宋廷熟练地镇压了农民起义后，也深感这样下去不行，为了地区稳定，促进商业流通，开始实行官商联合，“交子”自此得到了官府的认可。<br/><br/> 这点和唐朝安史之乱后飞钱的产生一样，都是有特定的时代背景和发展因素，而有了之前苦无铜钱可用的前车之鉴，后来四川商人在宋夏战争时期，反过来利用“交子”，从朝廷手中赚取十倍利润，还将得到手的铜钱储备起来，以致于朝廷出现了钱荒。<br/><br/> 关键是最初那笔搜刮进汴京的钱财，基本上也在荣王宫火中，烧得干干净净了，就挺讽刺的。<br/><br/> 这是时代背景，到了现在，交子的使用范围渐渐超出了四川，如今全国各地都有使用，虽然不可能取代铜钱，但确实有了一定的市场。<br/><br/> 这与六大商会里的川峡行会在背后推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br/><br/> 此时李彦近距离打量着“交子”，就发现无论是纸张、印刷还是图画都很精良，更有川峡行会的印鉴防伪，相比起老百姓用的交子，只有五百文和一贯两种面额，这种商会内部发放的，一张能抵五百贯，重金交易起来就太方便了。<br/><br/> 当然，对于古代人而言，万贯家财，就变成了二十张纸，也确实让人心头不安，五个阉人的头贾老大表面上信心满满，稳定人心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明日小五去川峡行会，先兑换一千贯出来。”<br/><br/> 被点名到的小五面色微变：“老大，这些时日，杨戬和蓝从熙的人一直在搜寻我们的下落，我一个人去，怕是没个照应……”<br/><br/> 贾老大道：“你以前在宫中没露过面，杨戬和蓝从熙的人认不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br/><br/> 小五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他们突然开始搜寻我们的下落，西贼又找上我们，我还是担心……”<br/><br/> 贾老大沉声道：“你担心我们五个里面，有人把这些消息泄露了出去？”<br/><br/>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四名阉人彼此对视，眼神里都涌出审视和怀疑。<br/><br/> 唯独贾老大不为所动，冷冷地道：“大人死后，知道秘密的就剩下我们五人，我们若是再心生猜疑，起了内乱，又能活下来几个？”<br/><br/> “我对西贼是那句话，对你们也是相同的话，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们不贪，每个人十万贯家财，回乡间成为富户乡绅，享乐一生，不比躲在这个小屋子里面强得多？”<br/><br/> “我不在乎之前有谁泄密，但现在交易正式开启了，谁要是再敢拆台，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br/><br/> 四位阉人神情凛然：“请大哥放心，我们绝不会泄露消息！”<br/><br/> 贾老大道：“好！小五露面最少，明日去换两张交子，一方面验证此物的真伪，另一方面也作为路费盘缠，等到交易完毕后，我们立刻分钱散伙，各回各地，明白了吗？”<br/><br/> 气氛缓和下来，四位阉人齐齐点头：“都听大哥的！”<br/><br/> 贾老大语重心长地道：“我要将接下来几日交给西贼的罪证整理一下，你们去休息吧！”<br/><br/> 四位阉人放心地去了，贾老大来到三口排放整齐的箱子面前，检查起里面的桉录来。<br/><br/> 李彦飘在后面，打量着此人。<br/><br/> 刚才那番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如果不是这姓贾的太监身上藏着一件法器，并且在说到消息泄露时，心跳微微加速，就更完美了。<br/><br/> 更有意思的是，李彦取出从凌振身上搜来的那个罗盘，发现有一个光点在闪烁，对应着的就是眼前这人。<br/><br/> 他已经验证过，这个罗盘并不能发现僻幽甲的气息，却可以锁定御兽铜牌的位置，所以极大的可能性是，罗盘所指向的光点，必须是金精山炼制出来的法器。<br/><br/> 如果这个推测没错，贾老大身上的法器，也是出自于那个擅于炼器的道门福地。<br/><br/> 在得到这些线索后，李彦目光微动，重新钻回地面，开始回忆童贯说话的语气和声线。<br/><br/> “真定王家的罪证，可以分两次给西夏……”<br/><br/> “不！分三次！这个家族镇守大名府，虽然主要防备的是辽国，但如果西夏能够利用，对于前线也是有利的，三万贯一点都不多！”<br/><br/> “当然，西夏最想要的，还是西军那些将帅的污点，希望借此策反将领，反败为胜，这其中最值钱的部分，至少能卖二三十万贯，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啊，可惜早就将它们给了伯父……”<br/><br/> 贾老大整理着罪状，自言自语，微微叹息，直到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出，也拿起一份桉卷，翻看起来。<br/><br/> 他勐然愣住，下意识地朝身边看去。<br/><br/> 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身边空空如也，但那只手依旧在翻着桉卷。<br/><br/> 没有胳膊，没有身体，只有一只手。<br/><br/> 正当贾老大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手，浑身的气血都往脑袋上涌时，一道雄浑阳刚的熟悉声音突然响起：“你对得起我么？”<br/><br/> 贾老大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颤声道：“童……童……大……大人？”<br/><br/> 悬浮在半空的手，依旧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桉录：“没想到我生前错看了你，委以重任，死后才能识得你的真面目！”<br/><br/> 贾老大终于确定无疑，那就是义父的声音，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大人！大人饶命啊！”<br/><br/> 手掌突然消失，桉卷啪嗒一声掉在箱子里，而那道声音瞬间出现在耳畔：“我这次返回阳世，正是阎罗说我罪孽深重，想要不打入十八层地狱，定得将那些牵连最深的仇人带下去，你觉得我会饶了你么？”<br/><br/> 一股恶臭味从身下传出，显然对于本来就难以控制的阉人来说，这种人死仇未了的事情太刺激了，唯一令他涌现出希望的，是童贯准备带最深的仇人下去：“小的是受伯父贾详之命，是他让小的将这些罪状偷偷盗出去，大人若要带人下去赎罪，也该带我伯父，小的不顶用啊！”<br/><br/> 看着这光速交代，李彦欣然地发现了僻幽甲的另一大功能，有鉴于古人对鬼神的敬畏，这件法器在拷问上简直有奇效，让丘神绩都有了失业的危机。<br/><br/> 而这位贾老大背后的人贾详，也是出名的大太监，宋徽宗前期，就以童贯、杨戬、贾详、何诉、蓝从熙五位太监最有权势。<br/><br/> 这个世界童贯死后，杨戬和蓝从熙上位，剩下的贾详与何诉看似默默无闻，却能早早在童贯的干儿子里面，安排了自己的人，同样不简单。<br/><br/> 李彦冷冷一笑，两只手掌探了出来：“你以为贾详能逃得过？只有他一个根本不够，我还要更多的罪人！”<br/><br/> 看着前方凭空浮现出两只手掌，那白玉般的手掌，完全不像是血肉之躯，贾老大吓得尖叫起来：“大人在川峡行会存的交子钱，被他们私吞了，大人将他们带下去啊！”<br/><br/> 李彦的双手依旧坚定不移地探了过去：“不够！不够！”<br/><br/> 贾老大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终于狠狠咬牙，嘶声道：“官家弑母，大逆不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伯父那里还收集了宫中的证言，准备卖给简王殿下，大人将官家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