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祝两位高举明经，得选出身！”<br/><br/> 平康坊内，李彦宴请两位好友，郭元振作陪。<br/><br/> 之前康达已经在府上见过，此次主要是与安忠敬重聚。<br/><br/> 这位安氏最受宠的小儿子，近来在国子监内苦读，举止都斯文许多：“承元芳吉言了，五品权贵，让我沾一沾贵气，不高中都对不起啊！”<br/><br/> 康达有些腼腆，也举起酒杯：“谢谢元芳！”<br/><br/> 李彦这几日都在刻苦练功，此时稍稍饮酒，兴致也上来了。<br/><br/> 这两位是他在凉州时期最好的朋友，无独有偶，都要参加这一次的科举。<br/><br/> 安忠敬是在使团迷案中，险些被贾思博冤枉下狱，幡然醒悟，回到长安苦读，成功通过了国子监内部的考试，获得科举资格。<br/><br/> 相比起来，各州的难度就大很多。<br/><br/> 康达在凉州，就是从三百多名士子中脱颖而出，一洲只录取两人，属实不容易。<br/><br/> 最可惜的是，这凤毛麟角的两人，往往兴奋的持文解入长安，然后成为二馆六学士子的陪衬……<br/><br/> 好在也不是每一科都没希望，李彦就对康达道：“参加明经科，是明智之举。”<br/><br/> 康达很有自知之明：“我学识浅薄，侥幸中举已是不易，哪敢奢望高中进士，能举明经，于愿足矣。”<br/><br/> 他以一个县尉之子，学馆中上学时，都是博士最不负责任的差班，考中贡举，一方面是自身足够努力，另一方面也有今年凉州没什么人才的关系。<br/><br/> 康达有自知之明，他的学识在凉州往届都不算拔尖，放到整个大唐里，更是泯然众人。<br/><br/> 就算没有外州歧视，按照真才实学录取，也基本考不上进士，干脆退而求其次，考一考明经科。<br/><br/> 李彦再看安忠敬：“忠敬，你这数月苦学，有几分把握了？”<br/><br/> 安忠敬脸不红心不跳：“我其实本想考明算科，被阿耶骂了，才选明经科。”<br/><br/> 李彦：“……”<br/><br/> 亏你刚刚说得那么好听，我以为你至少有八十分的把握，结果连及格都不指望？<br/><br/> 科举不止进士和明经两科，还有明法、明算、明书这类科目。<br/><br/> 明法是考法律，明算是考算术，明书是考翻译，需要专门解释古书中字句的意义。<br/><br/> 其实这类科目的人才更有专业性，对于基层治理的贡献也大，偏偏被极度轻视。<br/><br/> 朝廷每年选录的，只有个位数倒还罢了，担任的也都是最低级的官吏，根本看不到升迁前途。<br/><br/> 所以除非真的是没有出头念想，只想混个一官半职躺平，但凡有些志向的人，都不会去考那类杂科。<br/><br/> 而在贞观时期，还有一个秀才科，难度是最大的，但后来也没人考了。<br/><br/> 因为各州举荐人才参加秀才科考试，如果考生落榜，举荐者也要跟着吃挂落。<br/><br/> 那种制度就卷得太离谱了，举荐的人肯定越来越少，每位参加考试的考生也压力山大，后来李治上台没多久，就将秀才科废除掉了。<br/><br/> 不提那些难的，安忠敬说他起初考虑过明算科，说明他在明经科上基本没把握。<br/><br/> 想想也是，这家伙在凉州吃喝玩乐，如果刚一返校就超过人家寒窗苦读的，那真的没天理。<br/><br/> 安忠敬知道自己陪跑的概率是九成，倒也看得开：“我不想浑噩度日，此次考试，验证一下自己的水平，也能找准方向，是继续读文，还是随阿耶从军。”<br/><br/> 李彦赞同：“是该如此，多读读书，绝没有坏处。”<br/><br/> 古人没有网络，靠的就是读书开拓眼界，就算考不出成绩，国子监内苦学的经历，本身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br/><br/> 安忠敬露出斗志：“反正我要追上你，你现在领先了，不代表能一直领先！”<br/><br/> “我拭目以待！”<br/><br/> 李彦哈哈一笑，安忠敬只比他大两岁，确实未来可期。<br/><br/> 当然有些当官的是挂灵，我不说是谁。<br/><br/> 谈笑几句后，李彦又随口问道：“照你们看，这届科举，谁能成状元？”<br/><br/> 康达道：“我刚来长安，还不认识几位才子。”<br/><br/> 安忠敬也摇头：“我不太关心这些事。”<br/><br/> 倒是郭元振目光一亮，他知道不该打扰领导叙旧，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正好发声：“有个人机会挺大，叫做苏味道，赵州人，才学公认的高，更关键的是，他似是得到了裴侍郎的青睐，公开称赞！”<br/><br/> “苏味道……那不苏轼的祖先吗？”<br/><br/> 李彦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熟人。<br/><br/> 苏味道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出名，但他的后代苏轼，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br/><br/> 再加上这名字挺有意思，好像将吃货刻入基因一样，家里注定要出一个大吃货。<br/><br/> 李彦动了心思，不过仔细想想，苏味道虽然是武周时期的宰相，但为官功绩不多，喜欢明哲保身。<br/><br/> 模棱两可那个成语就是形容他，官场是混明白了，学识也够厉害，实际工作能力如何，却要打个问号。<br/><br/> 不能因为他有个好后代，就爱屋及乌。<br/><br/> 李彦作罢，吃饱喝足后，开始欣赏歌舞。<br/><br/> 这次终于跳的不是他的舞了，一曲舞好，李彦挺高兴的打赏舞姬。<br/><br/> 四人起身，一共付了两贯钱，相当于在人均一千多的餐厅吃了顿饭。<br/><br/> 曾经韭菜豪掷二十金的事迹，已成绝响，自从那事出了，大家消费都变得理智起来。<br/><br/> 分别之际，李彦又让郭元振送一送安忠敬两人。<br/><br/> 贾思博的威胁通报上去，丘英十分重视，这些时日内卫都加紧戒备，以防不测。<br/><br/> 但偌大的长安，说实话真的防不过来，李彦也只能尽量保证身边的亲朋好友不出事。<br/><br/> 在郭元振的护送下，安忠敬和康达一路骑马，回到了礼部南院安排给新科士子的住宿学舍。<br/><br/> 三人在院门前分别，郭元振原本也该住在里面，但后来加入内卫，就没心思在科举上面。<br/><br/> 他看了看天，往内卫赶去。<br/><br/> 这些日子，有个圆圆的武德卫一直在加班，让其他人也逐渐有了紧迫感。<br/><br/> 郭元振觉得，不能被一个后来的，又是年纪最大的胖子比下去，他也要努力加班！<br/><br/> ……<br/><br/> “安兄，我去读书了！”<br/><br/> “同去同去，最后几日努力努力，落榜了也不至于后悔！”<br/><br/> 另一边，康达抓紧时间用功，也感染了安忠敬。<br/><br/> 两人正往自己的屋子走，却发现一群外州士子聚在一块，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br/><br/> 其中领头的张姓士子，见到两人回来，主动走了过来：“安小郎君！康小郎君！来来来，有好物分享！”<br/><br/> 安忠敬好奇的道：“何物？”<br/><br/> 张士子将一个小巧的锦盒展现出来：“瞧！”<br/><br/> 安忠敬还以为有什么好康的呢，见了不禁有些失望：“丹药啊……”<br/><br/> 张士子道：“这可是云丹，有云纹在丹身上的，你看！”<br/><br/> 安忠敬一看，丹药表面还真有一道纹路，就像是一朵云彩，卖相上佳。<br/><br/> 张士子道：“能炼出此丹的，都是得道仙长，服之可提神醒气，读书过目不忘，实在天助我等！”<br/><br/> 他声音里带着愤恨：“相比起朝中对六学二馆的偏厚，我们这些外地士子想要高中，太难太难了，我弄来这些云丹，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各州的学子争口气！”<br/><br/> 安忠敬虽然在国子监读书，但心态确实偏向于外州，又想到贾思博，那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心头一痛，称赞道：“张兄好志向！一粒丹多少钱？”<br/><br/> 张士子道：“十贯钱，我买来时就是这个价，分文不赚！”<br/><br/> 十贯钱对应到后世差不多两万人民币，买一颗药，听起来十分夸张。<br/><br/> 但安忠敬却觉得这个价格是真的公道，点头道：“给我来一颗，数量够吗？”<br/><br/> 张士子笑道：“专门给两位小郎君留了，每人两粒，今晚就可以服用第一粒，等到考前再服第二粒。”<br/><br/> 眼见安忠敬收下，康达却低声道：“我……我不要……”<br/><br/> 张士子解释道：“康小郎君，云丹真的是我特意为你所留，这点钱在外，绝对买不到。”<br/><br/> 安康两人虽然在一群学霸里，学习成绩几乎垫底，但其他人很愿意结交。<br/><br/> 因为年轻就代表着未来的可能，相反那种垂垂老朽的，就算能通过科举考试，等当了官，基本也可以进棺了。<br/><br/> 比如写下“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曹松，七十多岁终于高中，结果考中没多久，就去世了。<br/><br/> 可康达依旧摇头：“多谢张兄，我不想要。”<br/><br/> 张士子皱了皱眉，低声道：“苏味道都服了，康小郎君还有什么顾虑呢？”<br/><br/> 人的名树的影，这名人效应一出，换成别人也就从了，但康达还是摇头。<br/><br/> 张士子终于露出不悦。<br/><br/> 安忠敬赶忙出面：“张兄莫怒，他是个老实孩子，把丹药给我吧！”<br/><br/> 张士子冷哼一声，一副不识好人心的模样，又递过来两个盒子，关照道：“此药劲强，今晚服用一颗，等三日后考前再服用第二枚，不可多用，切记切记！”<br/><br/> ……<br/><br/> 深更半夜。<br/><br/> 李彦被下人的脚步声惊醒，本就和衣而睡的他立刻起身。<br/><br/> 前院，他见到了满脸惊慌的安神感：“元芳，九弟出事了，贡院士子中毒倒了一片，！”<br/><br/> 李彦眼神凌厉，翻身上马：<br/><br/>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