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州衙。
卫辰正忙得不可开交。
按照新的考核方法,这两个多月以来,禹州州衙里办事不力的胥吏有一小半都被撤了职。
当然,也有一些表现不错的新人被提拔到了更高的位置。
只不过,那些胥吏虽然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办事也拖拖拉拉,但毕竟是父子相承,熟悉政务,贯通条令。
而换上去的新人虽然忠心肯干,也有冲劲,但在经验上很难和那些胥吏相比,面对新的职务和工作,难免手忙脚乱。
这种时候,只能卫辰来给他们擦屁股,卫辰一个人要照顾几十个人,自然是焦头烂额。
当然,眼下的累只是暂时的。
等到这些新人熟悉了自己的位置,彻底取代以前那些胥吏,州衙里的风气就会焕然一新,三班六房对卫辰而言会更加如臂指使,基本不会再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而且这段时间,卫辰在处理政务的过程中,也是收获巨大。
几乎把州衙里各种大小事情都亲力亲为地做过了一遍,对整个政务运转体系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真正完成了从一个清流词臣到一方父母的转变。
这些切身得来的经验和体会,对卫辰来说,才是最宝贵的财富,相比之下,那点身体上的劳累,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了。
“幸好还有两个幕僚啊!”
卫辰放下手中的公文,端起一盏凉茶喝下,滋润着有些干涩的喉咙。
这些日子,卫辰麾下两个的幕僚魏叔平和方渊都逐渐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一个管文书,一个管钱谷,替卫辰分担了不少压力。
否则光靠卫辰一个人,管着州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只怕连睡觉的功夫都不会有。
卫辰正感慨着,却见自己的另一位幕僚顾廷烨一身甲胃,大步迈入厅中。
卫辰放下茶盏,笑着问道:“仲怀,这是来报捷的?”
顾廷烨点了点头。
卫辰这几天事多心烦,火气见涨,饶是顾廷烨这混不吝的性子,见了他都有点发憷,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不少。
“兴云,双峰山、风后岭、老山坪,禹州境内盘踞的这三处山贼,通通剿灭干净了。”
“好!”
卫辰闻言勐地一拍桌桉,霍然起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辛苦你了,仲怀!”
顾廷烨颇为感慨道:“这些山贼虽是些乌合之众,但我手底下那些衙役弓手却比他们更加不堪。整训了一个多月,看起来倒是有点样子,可真打起来,立马就原形毕露。
攻老山坪的时候,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只是吃了几波稀稀拉拉的箭雨,就险些不战而溃。多亏赵团练派沉将军他们相助,才算稳住了阵脚,拿下了老山坪这伙山贼。”
卫辰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温声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除了这心腹之患,以后禹州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来往的商贾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顾廷烨笑着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卫辰道:“对了兴云,刚才我进城的时候,恰好遇到一支商队,看样子应该是从汴京来的。而且……”
顾廷烨故意顿了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沿途都在打探钧瓷的消息。”
卫辰闻言眼睛一亮:“中秋的花魁大会才过去没多久,就有人闻着味儿来了,这些商人还真不愧是狗鼻子!”
“汴京城汇聚了天下英才,最不缺的就是有头脑的商人。我看呐,这还只是第一批,等过几天,闻讯而来的商人只会越来越多。”
顾廷烨转过头来,促狭一笑:“你学生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听说你不教人家四书五经,反倒让他去读什么《韩非子》,可不要误人子弟啊!”
卫辰澹澹笑道:“他生来就不是个埋首章句的腐儒,《韩非子》讲的是富国强兵之术,比那些应付科举的高头讲章更适合他。我让他管着均台的那些窑口,就是借此机会好好磨砺他一番,让他实践书中所学。”
“我就怕你磨砺的过头了,把各地的商人都招来了,到时候却拿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让人家白跑一趟……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看到卫辰胸有成竹的模样,顾廷烨也就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随口闲聊了几句后,便和卫辰告辞一声,转身出去了。
卫辰这段时间公务繁忙,顾廷烨也不轻松,刚抓来的百来号山贼喽啰还等着他去发落,手底下那些软脚虾一般的衙役也要给他们上上规矩,总不能老是靠团练那边帮忙。
钧瓷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禹州城里马上就会人满为患,没有一个良好的治安可不行,顾廷烨身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他可不想拖卫辰的后腿。
顾廷烨走后,卫辰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从公文堆里抽出一本小册子,这正是赵策英在卫辰的指导下修订过数版的禹州钧瓷振兴方略。
里面的内容繁琐了一些,但如果简单概括一下,无非也就是几个推进的重点。
将陈四娘送去汴京后,卫辰就出面召集了十六座窑口的东家,整合现有的十六座窑口,建立了禹州钧瓷行会。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些窑口扎堆在均台附近,彼此间知根知底,但这么多年来,磕磕绊绊肯定也不少,一直缺乏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将他们整合到一起。
于是卫辰出面,以知州的名义,把各大窑口强行捏合在一起,快刀斩乱麻,搭起了一个行会的架子。
当然,行会内部具体的运作还是由这十六位东家自行商议决定。
这个时候就轮到赵策英出场了。
对赵宗全这种不得志的宗室子弟而言,经商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在已经知晓钧瓷前景的情况下。
于是,赵宗全主动拿出了家底,替赵策英买下了最大的一座窑口。
赵宗全一家来到禹州多年,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十分到位,积攒的人脉和声望远非那些普通的窑口东家能比。
在卫辰的大力支持下,赵策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第一任钧瓷行会会长,并开始了他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统一质量标准,统一定价,对外的大宗贸易只能以钧瓷行会的名义进行,之后再进行内部分成,避免恶性竞争。
其次,赵策英还从卫辰这里学到了差异化定价的策略,将烧制出来的钧瓷分为高端和中低端两个不同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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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钧瓷不仅要在烧制上精益求精,还要为其注入文化底蕴,增强“故事性”,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这样才能在各地名瓷中脱颖而出,彻底打响钧瓷的品牌。
当钧瓷这个品牌在大周人心中树立起来之后,数量更多的中低端钧瓷自然就能借势而起,畅销整个大周,给行会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更重要的是,可以吸引无数客商从大周各地蜂拥而来,涌入禹州。
届时无论是钧瓷贸易本身,还是禹州整体的经济环境,都会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