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初更,星夜无光。
听到打更声响起,早已穿戴好行头的孙志高轻轻推开屋门,走出了客栈。
街道上一片漆黑,唯有几个更夫晃悠。孙志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更夫,来到与茗儿约定的桃香居后门。
作为江宁有数的大青楼,即便是在夜里,桃香居仍是灯火通明,不过后门处却是黑魆魆一片,安静得很。
孙志高躲在阴影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扇小门,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一想到马上可以与朝思夜想的董丽华温存,孙志高立时又兴奋了起来,心底一阵燥热。
等了不知多久,正当孙志高耐心快要耗尽之时,陡然间眼前一亮,不远处的小桥上,出现了一位手持宫灯的婀娜女子。
“茗儿姑娘!”
孙志高轻呼一声,站在桥上的茗儿却是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孙志高招了招手。
孙志高当下会意,闭上了嘴巴,蹑手蹑脚地朝着茗儿所在的方向走去。
茗儿领着孙志高沿着小路走了半晌,忽的转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孙志高不由暗自赞叹:这董丽华真是心细如发,知道青楼里人多眼杂,故意挑这么一处僻静的地方来与我幽会。
孙志高亦步亦趋,跟在茗儿身后,但见茗儿走到一处园林的偏门前,朝孙志高招了招手,而后便消失在了门后。
“看来是到地方了!”
孙志高心底一热,连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进了偏门,只见四面一片漆黑,茗儿却是不见了身影,孙志高不由低声唤道:“茗儿姑娘,茗儿姑娘?”
四周寂静,无人应答。
孙志高昂然挺身,笑着道:“董姑娘,孙某知道你在,你既引我到此,何必再躲,快快现身吧!”
孙志高又唤了几声,董丽华依然没有现身。这下孙志高终于有些慌了,连忙移步搜寻。
天黑看不清路,孙志高走了几步就被脚底下一块石头绊倒,脸磕在了地上,登时渗出血来。
捂着濒临破相的鞋拔子脸,孙志高郁闷的心情终于被点燃,彻底脱下了温文尔雅的一面,咬牙切齿地大喊道:“臭婊子,耍我是吧,赶紧给我出来!”
然而,回应孙志高的,并不是巧笑倩兮的董丽华,而是几声急促有力的犬吠。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后门怎么开了?”
又一男人道:“好像有动静,不会是进了贼人吧!”
“快,叫人去搜!”
当下十数根火把亮起,院子里人声犬吠,一并喧腾起来。
孙志高再蠢,也知道此时情势不妙,赶紧脚底抹油,准备开熘。
听那几人的对话,进来时的小门肯定是不能去了,想要脱身,只有翻墙出去。
孙志高听着远处脚步声越来近,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斯文了,纵身便往墙上攀去。
不过,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浑身无力,行动笨拙,虽然借着墙内的柴堆勉勉强强攀上了墙沿,却愣是没有力气把整个身体翻过去。
孙志高挂在墙头,上不得,下不得,正是又惊又怕之际,忽的听到一声大喝。
“想跑?给我下来!”
片刻后,孙志高左脚便被人抓住,从墙上硬拽了下来。
孙志高摔了个七荤八素,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一片亮堂堂的火把,只见十几个面露不善的汉子一起正围着自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诸位好汉,都是误会……”
孙志高刚想开口解释,就被一个势大力沉的耳刮子狠狠扇在了脸上,孙志高的牙齿顿时掉了两颗,满口是血。
孙志高捂住脸,惊怒交加,大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是谁,信不信我……”
孙志高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招呼上来。孙志高哪吃过这种苦头,被打得嗷嗷直叫,赶紧低头求饶起来。
一名大汉边打边骂道:“半夜来扒墙头,能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人骂道:“长得这副尊容,还学人小白脸窃玉偷香,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先吊起来,等抚台大人发落!”
主事之人一声吩咐,就有一名大汉往旁边的老树上缠了一根绳子,将孙志高倒吊在了树上。
被倒吊起来的孙志高此时完全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心神完全被那人提起的“抚台大人”四个字所占据。
“是沉府台还是刘抚台?此地莫不是某位大人的别院?”
一念及此,孙志高不禁心惊肉跳起来。无论是知府沉度,还是巡抚刘洵,都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的庞然大物。
过了一阵,一名身着锦衣的老者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位妖娆的年轻美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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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志高一见那老者面容,顿时面色煞白,万念俱灰。
这老者,正是江南巡抚,刘洵,而他身边的美妇,则是刘洵的宠妾,宋喜儿。这处宅子,便是刘洵为了金屋藏娇,专门置下的别院。
刘洵年老体衰,宋喜儿年轻貌美,老夫少妻,问题多多。刘洵自知力不从心,一直担心宋喜儿背着自己偷人,使自己在官场名声扫地,因此一向在这方面防范甚严。
今日夜里,刘洵听到禀报,有人鬼鬼祟祟地半夜爬墙,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人当成了前来窃玉偷香的贼子,匆匆披上衣裳赶来查看。
看到倒吊在树上的孙志高,又瞥了眼身旁的妖娆美妇,刘洵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这狐媚子,整日勾引男人,连这种货色都瞧得上!”
宋喜儿挨了一耳光,也不争辩,只是委屈地掉起了眼泪,而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提起裙子就往井边飞奔过去。
刘洵见状,吓得不行,连忙喊道:“快,快,快把宋姨娘拉住!”
几个婆子连忙上前,拦住了宋喜儿,宋喜儿一边挣扎,一边号啕大哭:“让我死,我要一死以证清白!”
寻死觅活地哭闹一阵,宋喜儿才被拖进了屋里关了起来。
刘洵又羞又怒,一腔怒火都转移到了眼前的孙志高身上,咬牙切齿吩咐道:“不必审了,给我往死里打!”
“是!”
几名家丁闻言都是精神一振,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拿起鞭子就对着孙志高一顿勐抽。
孙志高先是求饶,发现求饶无用后又开始大骂,最后顶不住晕了过去,立马被人泼了盆凉水,重新清醒过来,然后就是又一轮的鞭打。
直到孙志高被打得奄奄一息,刘洵才道:“给他留一口气,让他写张供辩,自承罪状。”
“是。”
恰好在此的黄师爷提笔蘸墨,写了一张供辩,孙志高挣扎着不肯签,结果又挨了几拳,被人强按着摁下了手印,而后便被扔进了柴房中,看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