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卫辰如此大度,考场上有人暗自讥笑,心想都到这份上了,这卫辰还在装模作样,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实在是可笑。
训导却是十分欣赏卫辰的涵养:“好,既如此,你就赶紧重新誊录吧,我会最后来收你的卷子,抓紧时间!”
卫辰拱拱手,笑着道:“多谢训导好意,不过学生应该还赶得及。”
“哦?”
在训导疑惑的目光下,卫辰缓缓从一旁的书袋中取出两张写满字的卷子来。
“方才我怕雨水飞溅,打湿卷子,故而早早就把誊写好的正卷放入书袋了,至于桌上弄污的,多是之前的废稿,眼下只有一道五经题需要重新誊录。”
这一下峰回路转,满场考生都是吃惊地看了过来。
训导亦是诧异地看了卫辰一眼,而后由衷赞道:“卫辰,你做事缜密周到,难怪卢教谕平素对你赞不绝口。”
郭磊闻言却是脸上变色,他感受到卫辰看过来的视线,强自笑道:“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也能放心了。”
训导扫了郭磊一眼,沉声道:“把卷子交上来,你可以走了。”
“是。”郭磊赶忙依言交了卷子,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
卫辰望了眼郭磊匆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旋即又收回目光,拿起五经题卷子,不动声色地重新誊写了起来。
全部誊写完毕后,卫辰还提前了一步交卷,这一幕好似一记耳光,抽在了那几个幸灾乐祸的增生脸上。
回到家后,卫辰与盛长柏盛长枫说起了这件事,二人听了卫辰的遭遇,皆是动怒,盛长枫拍着桌子道:“哥哥,这郭磊摆明了就是陷害你,不如让我找几个人把他抓起来,用麻袋装了,扔进河里喂鱼去!”
“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
盛长柏开口斥退弟弟,转头看向卫辰:“郭磊此人我在府学见过,此人一向低调本分,没胆子针对兴云你,此事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盛长柏顿了顿,又道:“兴云去年三试连魁,年纪轻轻就成了府学廪生,不知多少人红了眼,自古文人相轻,学宫中好妒之人可不在少数。”
“则诚说得在理,我正是这么想的。”卫辰点点头,轻声道:“只不过具体是谁在背后捣鬼,我还没有什么头绪。”
盛长柏沉吟片刻,想出一个主意:“不如派人盯住郭磊,借此顺藤摸瓜,挖出背后之人。”
“这事交给我来办!”盛长枫闻言来了兴致,忙不迭地毛遂自荐。
“你?”
感受到两位哥哥语气中的怀疑,盛长枫面皮发烫,有些心虚道:“又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大不了我就去找长梧表哥帮忙,他是地头蛇,盯个哨还不简单嘛!”
“长梧啊……”
盛长柏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办。”
卫辰与盛家大房来往甚密,自然不会没听说过盛长梧的名字,只是这盛长梧喜好舞枪弄棒,成日不着家,卫辰和他也仅仅是混了个脸熟罢了,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不过,既然盛长柏和盛长枫主动提出请盛长梧帮忙,卫辰自然不会拒绝,正好可以看看这盛长梧有什么本事。
两日后,岁试成绩公示。
府学县学三百余名生员都聚到了府学学宫中,江南学政海象乾在堂上亲自训话:“此次岁考,令本官失望至极,本官已下定决心,从严整治学风。”
闻听海象乾此言,在场一众生员都是心中一凛,也不知道这从严,究竟是怎么个从严法。
只听海象乾沉声继续宣布:“凡岁考一等者,附生补增生,增生补廪生;二等三等者不升不降,廪生若在二等以下,则停供廪米;四等者发问申饬,张贴于府县学宫。”
说到这里,海象乾顿了顿,扫了眼底下面露惧色的生员,满意地点点头,又加重语气道:“岁考五等者,襕衫改青衫,廪生降增生,增生降附生;至于六等者,也不必再在学宫待了,革去秀才功名,回家去吧!”
众生员听到如此严厉的处罚措施,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早闻海学政治学严谨,果然名不虚传。
其余也就罢了,若是考了六等,就真的是一撸到底,十年寒窗都化为了虚有。
至于重新考一次童子试?
大部分人都没有那样的勇气。
卫辰心中则是暗自庆幸,若是自己的卷面被墨汁所污,以海象乾刚正不阿的性子,肯定不会给自己半点特殊待遇,直接以末等论处,
到时候卫辰堂堂一个小三元,进学第二年就被革除了功名,传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究竟是谁想害我?”
卫辰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府学根本没待几天,又从何与人结怨呢?
难道真有素不相识之人因为妒忌,就做下这等毁人前途之事?
卫辰胡思乱想的时候,海象乾已经公示了三名考了六等的生员名单,这三名生员顿时哭爹喊娘,请求海象乾宽宥。
海象乾压根不为所动,二话不说,就让人把他们拉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考了五等的生员,这些人当场被剥去了代表尊贵身份的襕衫,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其余四等及以上的生员见了,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也都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下次岁考之时不可松懈,不然也是这样的下场。
海象乾这一番杀鸡儆猴的鞭策,已然颇见成效。
下面海象乾又念了四等的生员名单,卫辰昔日的同窗陈俊便在其中。
陈俊的天资比卫辰、盛长柏等人差了不止一筹,能考上生员除了受卫辰的影响外,还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况且他刚入宥阳县学,考不过那些老生员也是正常。
卫辰和盛长柏听到陈俊名列四等,即将被张榜申饬时,都是叹了口气:“希望陈兄能不要气馁,再接再厉吧。”
他们所在的队伍与宥阳县学的队伍相隔太远,互相之间也打不了招呼,只能等到散场之后,再行相聚了。
接下来,三等、二等、一等的名单依次从海象乾口中念出,考取一等者,仅有三十六人。
卫辰也听到了更多熟人的名字:陶大志是二等,王尧臣、翁定帆、唐鹤年则都是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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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卫辰和盛长柏,这次稳定发挥,自然也都是一等。
盛长柏借着此次岁考的机会,得偿所愿,成功晋升成了廪生,终于可以在弟弟面前扬眉吐气了。
不过,在这一长串的名单中,卫辰还听到了一个几乎已经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
“孙志高,他也能考到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