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帝都居民定量口粮缩减的事情已经平息,但影响还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发酵。
轧钢厂,厂办大楼。
四楼副厂长办公室门前。
秘书小吴抱着一堆文件“冬冬冬”地敲响了门。
“请进。”
“厂长。”小吴熟悉地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门。
李怀德闻声抬头,见是自己的秘术小吴进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笑问道:“是小吴啊,是有什么事吗?”
“厂长,是食堂那边的事,有好几个车间反映,工人工作期间有饿晕的现象,希望后勤处能想办法增加午餐的营养供给。”说着,小吴走到近前,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来。
李怀德接过小吴递来的文件,简单地扫了一眼,皱眉问道:“这个月粮所拨付的粮食不是已经入库了吗,每个食堂每天多少口粮支出都是有计划的,怎么会出现工人饿晕的现象?”
小吴面色一苦,解释道:“厂长,主要是上个月城市居民定量口粮缩减,有不少职工家里口粮不够,所以午饭舍不得多吃,剩下来的都从厂里带回了家,结果导致工作期间体力不支晕厥。
再加上现在的伙食油水贵乏,像翻砂、锻打等一些高强度的工作很难维持,严重影响了车间生产效率,所以车间那边就反映了过来,希望后勤这边想想办法,不然再这样下去,每个月的生产任务很难完成。”
李怀德放下手里的文件,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沉默不语。
当下大环境艰难,各个单位都差不多,上级能给到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大部分困难都得自己单位想办法克服,只是现在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计划外物资可不好弄。
厂里的情况作为后勤一把手他早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已经影响到了生产效率。
轧钢厂每个月都有固定的生产任务,虽然物资缩减了,但是任务没有减,每个月月底轧钢厂还是得向上级领导交作业的。
李怀德越想脸色越难看,头一回感觉自己这个位置有点烫屁\/股,分管后勤虽然好,权利大油水多,但是同样压力也不小,尤其是当下时节。
每个月的生产任务关系到他们这些领导的政绩考核,如果因为后勤的原因导致生产任务无法完成,那拖生产后腿这口黑锅可就得他来背了。
李怀德脑海里不断翻滚,默默思索着谁能帮得上忙。
沉思了片刻,李怀德想到了平时关系不错的一个合作单位的领导,于是拿起桌上的老式电话机摇了一通电话,决定打个电话过去试试,求个人情。
片刻后,总机话务员那边帮忙转接,很快就连上了第五肉联厂的厂长办公室。
帝都第五肉联厂,厂长办公室这边。
顾厂长最近也是有点焦头烂额,由于物资贵乏,最近打电话来拉关系讨人情的事情越来越多,每天早上一上班,他的电话就没停过,全是来要肉食的。
官场之上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拒绝不是,不拒绝又不是,弄得他最近烦躁得很。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快下班了,被各单位领导烦了一整天的顾厂长好不容易偷闲片刻,就被办公桌上“滴铃铃”响起的电话声便打断了思路。
顾厂长揉了揉眉心,很是不耐烦地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
“喂,什么事?”
“老顾,我是李怀德啊。”
“哦,老李啊,哈哈,怎么有空给我来电话了?”顾厂长客气地笑了笑,同时心里警惕了起来。
“老顾啊,好久没给你电话了,这不是想你了嘛...有空到我们轧钢厂视察视察,给点指导意见啊......”接着李怀德就开始拉关系套近乎了。
老顾一听这套话,脑壳就疼了起来。
得...又是一个要物资的来了。
这些套路他太熟悉了,闭着眼睛他都能背出三五套来,没几个有新鲜花样的。
果不其然,客套完后,李怀德这边就开始说正事了。
“老顾啊,你也知道咱轧钢厂的情况,厂里的职工基本上都是从事重体力工作,这营养要是跟不上,很容易出问题的......”
李怀德此时隔着电话筒就跟顾厂长演上了,什么轧钢厂的工人多么多么惨,多么多么苦,就差声泪俱下了。
“麻烦你帮个忙,我也不要多,三万斤!就三万斤计划外的肉骨头!我也知道你们肉联厂困难,也不要你鲜肉,你给我点肉骨头,暂时挺过这个难关就行,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能办到的,我们轧钢厂绝无二话......”
顾厂长听了李怀德的要求,不禁眉头狂跳,三万斤肉骨头,还真敢开口。
现在别说三万斤肉骨头了,就是三百斤剔干净了的骨头他都没有。
整个帝都大大小小数百家单位,全指着他们几家肉联厂,现在偌大一个第五肉联厂,连家禽、牲畜的宰杀任务都没多少,他又上哪去给李怀德弄三万斤肉骨头。
别说肉骨头了,现在就是骨头渣子都被关系硬的单位预定了,哪还有什么计划外的油水。
顾厂长头疼不已,拒绝不是,不拒绝又不是,里外都讨不了好。
这种情况顾厂长也应付了一段时间了,也算有经验,只见他犹豫了片刻,眼珠子一转,将话筒放远,然后找来一张空白纸张,就对着话筒就揉了起来。
“喀次喀次...”
“...喂...喂喂...老李?...听得见吗?”然后“喀察”一声,电话就给他挂断了。
紧接着电话线一拔,直接摆烂下班,爱咋咋底......
“喂...?喂喂...老顾...老顾?”
“我淦!!”
李怀德恼怒地将电话筒一扔,顾不得办公室还有人,直接破口大骂。
“个勾儿的...酒桌上个个称兄道弟,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现在有事求到头上了,就踏麻的装聋作哑,拿这种套路湖弄我,他嬢的...愣大个厂长,连根骨头都不给我...#¥%@...”
一旁的小吴见李怀德怒气冲天,也不敢说话,缩这个脑袋,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他熄火。
骂了有两分钟,李怀德才停了下来,勐喘了几口气,抓起桌上的搪瓷管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
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肉联厂的级别和轧钢厂一样都是厅级单位,但在物资贵乏的年月,人家可比轧钢厂吃香,妥妥的见人高一头,人家愿意搭理你就搭理你,不愿意搭理你,你也没办法。
计划外物资是有,但人家也不多,拿不拿得到,最终还是得看关系、跟脚硬不硬,自家人知自家事,李怀德也只能嘴上骂两句。
发泄完怒气,李怀德这才想起小吴还在,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衣衫,调整情绪道:“小吴啊,没事,文件先放我这儿,回头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是,厂长。”小吴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就在小吴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怀德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其他渠道来着,压根没必要舔着个脸去求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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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一拍手,连忙叫住了小吴:“诶...等等,小吴,你去把保卫科李副科喊来,我有事找他。”
“好的,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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